汪教授死了,在我们实践的第三天。

一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就硬邦条地挂在房梁上。

徐云还指挥我让我去把汪教授的尸体放下来,但是我以不能破坏现场拒绝了。

我让老高去找冯教授,自己则是留下来盯着现场。

老高很快就带着冯教授过来了,为避免引起恐慌,这事先只和冯教授说了。

冯教授进了屋,仰着头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汪教授,冷静的表情可以说是淡漠都不为过。

看见她表情,我和老高都十分奇怪,互相看了一眼,我试探着开口道:“冯老师,出了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先报警吧,手机没信号,我和老高去问问村里有没有电话机。”

冯教授转过视线,盯着我俩好一会,才点头同意。

我和老高离开屋子,确认冯教授他们听不到后才悄声讨论。

“老周,你有没有觉得冯老师的态度有些奇怪?”

“是,她的反应也太平静了。”

说话间,我脑海里就不由浮现刚刚冯教授看着汪教授尸体时,那无喜无悲,不带任何感情的眼。

“汪教授不会是……”老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知道,先看看能不能报警,这件事也得尽快让其他人知道。”

不知为何,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命案我的心却莫名的冷静。

下到厨房,一见陈三老高就把人拉到一边,急匆匆开口:“三哥,你们村里谁家有电话机?”

陈三抓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电话机,没有,我们村的电还是五年前通的,哪可能有电话机嘛。”

我和老高对视了一眼,太不对劲了,之前就听汪教授说过徐云和村里人打过电话对接,可是人家这地根本没有人家有电话。

没有电话、没有信号,我们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汪教授已经死了,但苏沫沫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试探性开口,“三哥,祭坛后面是什么地方啊?山壁看着很是陡峭啊,要是有人从山上掉下去怎么吧?”

“能怎么办?变成肉泥呗。”陈三依旧笑眯眯的,“最多在家里给她摆个长生位咯。怎么?有人掉下去了?”

我嘴角抽了抽,没笑出来,转移了话题,“三哥,祭典要准备很多东西吧,明天有人去山那边买东西吗?我们明天想搭个顺风车离开。”

陈三有些惊讶,“离开?你们不是来参加祭典的吗?都还没开始呢就要离开。”

说着,他突然指了指院子外面,“村长他们还有事要请你们帮忙呢,喏,他过来了,让他和你们说吧。”

大眼袋已经带着两个死气沉沉的村民进来了,也没看我们,径直向坐在葡萄架下吃甜瓜的韩添三人组走去。

“小姑娘啊,后天安龙祭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大眼袋拿下了身后的包袱,解开后,露出两套做工精致的红色华服,“这是我们村里人新织的礼服,想请你们两个女娃娃在安龙祭穿上礼服,扮做神女来参加安龙祭。”

王悠然拿纸巾擦掉手上的汁水,才去摸那衣服,还拿起来仔细端详,“真漂亮,是纯手工做的吗?看起来有点像嫁衣啊?”

“好看吗?”王悠然拿着衣服和自己比了一下,没管韩添,倒是朝刘泗笑了笑。

眼看她就要答应了,我赶紧走上前去,“村长,神女的事还是找其他人吧,安龙祭我们不参加了,我们明天就想离开。”

大眼袋看我的眼神更加冷了,阴恻恻地说:“让外乡人扮神女是安龙寨的旧俗,你们说过要参加的。”

“对呀,不是还要实践考察吗?怎么明天就要走?”蹲在一边吃瓜的韩添突然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抛出一个炸弹,“汪教授死了。”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无声。

“怎、怎么可能?学长,你开玩笑的吧。”王悠然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地上,她颤着手把衣服还给了大眼袋。

我给众人说了我和老高还有徐云是怎么发现汪教授的尸体的,王悠然被吓得不轻,韩添和刘泗的脸色也不太好。

大眼袋对此却不置置否,“安龙祭你们两个女娃娃必须参加,只有过了安龙祭,才会有车来寨子,没有车,你们谁也离不开。”

放完狠话,大眼袋把礼服交给陈三,便离开了,留下我们大眼瞪小眼。

王悠然的神情还有些恍惚,韩添和刘泗两人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还真是应了老高的乌鸦嘴,和外界联系不上,还被寨子里的人缠上了。

我和老高要回楼上和冯教授说这件事,三人商量了几句也跟了上来,倒是杨佳慧在大眼袋来的时候从厨房出来听了几句,然后又回去了。

“冯老师,村里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外面,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上来的时候冯教授和徐云正站在走廊上发呆,房间的门已经被关上。

冯教授将脑袋转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实践必须完成。”

跟在后面的王悠然一下冲了过来,又赶紧停下,急急地后退了几步,“冯老师,出了这种事,实践该结束了吧。”

“实践必须完成。”冯教授的视线落在了王悠然身上,语气十分严厉。

“这都死人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王悠然深吸了一口气,“实在不行这学分我不要了,我要回家。”

“学妹你刚刚也听见了,得过完安龙祭才有车子过来,这也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徐云突然走过来,看来刚刚大眼袋过来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人的,就想把我们留在这里,怕不是要谋财害命。”王悠然情绪突然激动,“要留你们就自己留在这,我不留。”

啪——

啊——

我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看见王悠然捂着脸,一道红痕从额头到下巴,被打到的嘴唇瞬间红肿起来,冯老师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细长的竹枝。

怎么就突然动起手来了,我和老高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韩添刘泗也赶忙过去看王悠然的情况。

“实践必须完成。”冯教授嘴唇颤抖着,不断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冯老师,你没事吧。”我看她状态不对,拉着老高后退了几步。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嘴唇虽然在动,但嘴巴却是一直张着的,就好像说话的根本不是她。

“这、这冯老师还会腹语呐?!”老高声音微颤,却还是不忘打趣。

咔咔咔……

一阵让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从冯教授口中传来,众人不由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她忽然扬起头,嘴巴大张,喉咙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

“嗬呃——”

一拳头大的肉球,从她的嘴里钻了出来,不断蠕动、膨大,逐渐清晰,形成了五官。

冯教授原来的头已经裂成了两半,下颌挂在颈前,鼻子往上像是连衣帽的帽子,挂在脖子后面。

那新长出来的头上没有后脑勺,糅合着四五张脸,眼珠不断转动,嘴巴张张合合。

“跑快点!要打铃了!”

“你暑假作业又没交!”

“又是你们两个,不如别读书了回家结婚吧!”

“实践必须完成。”

“啊——”

王悠然的颤声尖叫一下惊醒了被吓得愣住的我们,她被吓得甩开扶着她的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去。

我也刚想动作就看见一道身影从脚边飞过,是王悠然,她还没跑下楼梯就被冯教授伸得老长的手给拽了回来。

她是被揪住头发扯回来的,头皮上已经血迹斑斑了。

众人不由头皮发麻,不敢再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冯教授那个怪异的脑袋不断地念念叨叨和王悠然的抽泣。

“老师,到点了,该让大家吃饭了,让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参加祭典呢。”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混乱的沉寂,是杨佳慧,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语气却十分平静。

“吃饭了。”

“参加祭典。”

“休息了。”

那头上七嘴八舌,连挂在颈前的舌头也动来动去,像是在说话一般。

声音忽地一下停了,像是他们讨论完了,王悠然的头发被放开,人一下倒在地上,冯教授看也不看,径直地走下楼去。

王悠然的头发被血粘在一起,变成一条条的,有的甚至还挂着一块头皮。

韩添和刘泗赶紧走过去看她的情况。

“老周,你掐我一把……呕——”老高话还没说完就干呕起来,好一会才直起腰来,说完刚刚的话,“我不是在做梦吧,冯教授怎么变成那个鬼样子。”

我苦笑喃喃道,“我也希望我是在做梦。”

刚刚被吓了一跳,我的嘴被自己咬破了,嘴里的血腥味和疼痛让我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陈三也见到了像怪物一样的冯教授,但他却还是和平常一样跟她打招呼。

到了晚上,冯教授变的怪物就站在楼下盯着楼上看。

大家也不再按之前的分配睡了,受到惊吓的王悠然和韩添刘泗三人一间。

徐云之前和汪教授一起住,但汪教授的尸体还留在房间里,他就到冯教授之前住的房间睡了。

苏沫沫没回来,但现在这个情形也没人关心了,那房间也就只剩杨佳慧。

我和老高待在房间里,不断试着发消息,打电话,全都失败了。

楼下蹲着个怪物,要求我们必须参加安龙祭的村长,还有心怀鬼胎的徐云,就连杨佳慧也有些不太对劲。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我和老高两个小趴菜都不够别人一顿的。

老高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抖腿。

我心烦地靠坐在床上,忽地瞥见了今天苏沫沫交给我的实践日志,那鬼东西不会明天还要看我写这玩意吧?

一把抓起那笔记本,翻了起来,一下就翻到了今天的活动日志,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字迹娟秀——

一、不要相信任何人;

二、保持质疑、保持冷静、保持理智;

三、不要与任何人做交易。

我的心一个咯噔,苏沫沫一定知道些什么,把整本实践日志翻来覆去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有更多的发现。

“老高,你来看看这个。”我喊来老高,把便利贴纸递给他看。

看着这些不明所以的话,老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什么意思?”

“苏沫沫写得,我对过笔迹了。”

咚咚咚——

我刚刚说完敲门声就响起,我和老高相视一眼,赶紧把便签夹回笔记本里,快速地把笔记本往包里一塞。

“谁呀?”老高高声问到。

“我,杨佳慧,一个人呆着有些害怕。”

这可声音听起来可不像害怕,我和老高都不约而同地犹豫了起来。

咚咚咚——

门又被敲响了,越来越急。

虽然是杨佳慧的声音,可万一外面又是什么会雪人讲话的怪物呢?但看这架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我和老高一人拿起一根刚才准备的棍子,握在手里往门口走去。

站在门前,我给了老高一个眼神,他默契地回了我个OK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门打开。

门口确实就是杨佳慧,不过是手里提着一把柴刀的杨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