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宋弈从睡梦中醒来。
身体四肢重新恢复知觉，眼前世界也从蓝色变为正常。尽管身体很舒适，但精神上却总有股淡淡的疲乏感。
“怎样？二十分钟测试体验如何？”
周兵从电脑桌上起身，上前为他解开了和平衣束缚。
“嗯？只有十分钟吗？”
宋弈眉头一皱:“可我怎么感觉……不止二十分钟？”
“因为刚才开了 倍速。
另一边，于致远已经坐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也就是说，刚才在梦境里是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是指我们主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的时间。”
“目前看来你没有任何不适，大脑状态也还好，估计承受二倍速也不是问题……毕竟，计算机读写硬盘靠的是内存条，而我们是靠大脑。”
说到这，他指了指昏睡中的沈青鱼。
“但沈青鱼就不行了。”
“她意识处于深度锁闭中，其大脑状态不好，不仅不支持超频读写，就连正常的输入输出都很吃力……所以待会儿到了她的梦里，她自已是没法做高速超人的，但我们却可以。这样就形成了优势。”
“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神经系统状态越好，就能在梦中进行越高级的操作？\"
宋弈活动了一番肩膀，心中大感神奇。
他不由得想起了梦中观测者的“棋牌室”。或许她的存在，也和这种潜意识探索技术有关？
“不光大脑状态，外设硬件也很重要。“
周兵指了指休眠舱，又指了指那台大号电脑主机。
“普通人的梦，是大脑休息状态下的低速运转模式。所以梦境分辨率低，情景模糊，内容也往往荒诞不经，没什么逻辑性。”
“而虚拟实景的人造梦境则不同……人造梦的海量计算会带来巨大负荷，而这种计算主要由电脑主机承担，所以内容细腻，场景也会更逼真。”
“主机会替参与者承载主要运算……而参与者大脑则更像硬盘和语料库，提供各种关键元素来。一场人造梦境所有参与者的记忆和情感，都会影响梦境内容的实时演算。”
“接下来，如果要进入昏迷伤者的大脑，则内容就不是虚拟实景，而是真正的潜意识探索了。其内容会更主观，抽象程度更高，解析率和倍速也受影响……”
一番解释下来，宋弈也十分震惊。
早在小时候就听说过，当年众口相传的“前沿科技”不仅包括改造人工程，行星级大气工程，人类异能学，还有就是这个，潜意识探索技术……
而现在，他才终于亲身接触到了“前沿技术”。
光从感官体验上，很难相信之前所见的一切只是计算机模拟出的世界。
遥想许多年前，大洋彼岸曾有一群人大肆炒作过“元宇宙”概念，然而那群人最终却未能实现什么实质进展……可为什么今天，有人实现了这项技术，却偏偏雪藏起来，没有投入民用和商业呢？
“行了，看来没大问题。”
隔壁舱室内，于致远已经重新躺好。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脸轻松地伸着懒腰。
“做好准备吧，接下来，该去沈青鱼的梦里看看了。看看她的潜意识里……到底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宋弈敏锐捕捉到了信息。
“你不是说，是要给她治疗精神问题，然后唤醒她么？”
“……”
此言一出，一旁操作电脑的周兵也默默把目光投向于致远。
而于致远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对，去看看她的精神世界是否有什么病灶，然后解决……走吧。”
在探长催促下，周兵很快开始操作。
宋弈再次躺下并捆住手脚。
“准备启动。”
“重复一遍，准备启动……“
“七，六，五，四……”
在倒计时中，于探长倒是很放松，还在小声说话。
“提醒你，刚才的模拟训练场只是计算机人造梦，内容稳定可控……而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不一样，人类的潜意识可并不安全……”
“一定要记得自已是谁，记得自已来做什么……”
“以及记住……强者为真。”
“……什么？”
宋弈还想再问，到底什么是“强者为真”。
那不是纪念碑上的学派格言吗？
可不等他问出口，意识便承受不住困意，迅速陷入了混沌。
……
……
头好晕。
发高烧一般的感觉。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不断顺时针旋转，又瞬间回正，然后又继续旋转……
等宋弈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已已经坐在一间空教室里，刚才好像是趴着睡着了。
座位倒数第二排，紧邻后门。
教室窗外是一片黄昏色小镇，远景模糊不清。
“这里是……小四江一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已只是在高三课堂上打了个盹，然后一觉睡到了放学，现在老师同学都已经走了，只留自已今天值日？
难道上大学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不，不对。
说到梦，明明这才应该是场梦的。
我记得我，我是带着某个任务来的……我是要做……做什么来着。
咚咚咚。
此刻，有人敲门，然后开门进屋。
来者一身黑大衣配皮鞋，一看就不是本校职工。
“怎么样？感觉如何？还记得自已是谁吗？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直到男人问出这两句，宋弈才如遭雷击，迅速警醒起来。
对，我……我是和探长一起来的进入学姐的潜意识，然后唤醒她……
“没，没事。我还记得。”
宋弈做了个深呼吸。
“喔，记得就好。”
于致远嗤笑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逞强，但也不拆穿。
他顺势又问：“这场景你熟吗？是你们一起念的高中？”
宋弈点点头，反问道：“是的，这里是小四江一中。为什么……我总感觉脑子有点稀里糊涂的？”
在之前的虚拟训练场里，感觉就像超人。
怎么正式进入梦境了，非但不是超人，反而变成弱智了？
“因为这次不是计算机人造梦境，而是沈青鱼的潜意识。现在的情况是，沈青鱼作为‘梦主’，正在回忆过去，所以我们进入之后，主机就在她的回忆基础上，构建这个世界……”
于探长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为自已点上烟，同时走出教室，招手示意宋弈跟上。
“与计算机场景不同，潜意识梦是非常主观唯心的。而人在梦里通常不会知道自已在做梦，不是吗？所以如果我不提醒你，你也很难自觉发现自已在做梦。”
“那为什么这次出场自带衣物打扮，和之前不一样？我好像人都变年轻了点……”
宋弈一边跟上去，一边问道。
“因为这是以沈青鱼的潜意识构建的梦境。她是‘梦主’，我们是参与者。“
“由于梦主本人认识你，她潜意识里就知道你是谁。当你入梦，梦主的潜意识将你现有形象修改成她印象中你的样子……而反过来，沈青鱼不是我，对她来说，我是陌生人，所以她的潜意识完全不会关注我，那我的装束就只由会是原版形象。而同样，在潜意识梦境中，所有人都会更倾向于表达出自我本性，很难隐藏自身的情感。”
“那换而言之，假如在沈青鱼印象中，我是个怪物，那我在她的梦里……就会变成怪物？”
“会有影响，但不绝对。”
说话间，两人在楼道内走过，一路下了楼梯。
于致远此间不断观察着周边景观，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场景好粗糙……”
宋弈小声吐槽着。
对比之前几乎与真实无异的足球场来说，这片高中校园简直可以说是一眼假。
与其说分辨率低，不如说有股朦朦胧胧，一切都在水雾中的感觉。
稍远一点的景观就看不清了，如同镜头对焦没调好一样，也有点像低配电脑强开高抗锯齿一样，糊成一片。
随着两人走出教学楼，走向操场，视野渐渐打开，迷雾后的世界才慢慢得以看清——
从最简单的黑白线条，到色彩和风景……一切景色迅速地自我勾勒，仿佛从儿童简笔画，逐渐过渡到构图严谨的插画。
梦境，因观测的目光而改变。
“多观察四周，看哪里解析度比较高，人物也比较多，我们就去哪边。”
“什么意思？”
“去找梦主的意识主体。她本体在哪，哪里就会比较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