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到底还是搬出来了。
原来陈朱敏她相公和小三住的宅院地契被赎回来了,这多亏了姜二叔的人脉周旋。
这中间曲折很多,简而言之房子重新回到了原配一家手里。
小三的几个孩子没寻到,应该是死在逃难里了。
当时小三带着金银细软想要逃,因为她知道男人中风了靠不住,自已得为今后做打算。凭着结婚证她代为抵押了房子,又听说北边要打过来,她连夜拿着钱就跑了,甚至连熟睡的孩子都没带上。
“回想起来,真令人唏嘘不已。”姜二叔背着瘫痪的姜世成进入新宅,回头看着陈朱敏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顿时心生苦涩。
“二叔,我们在南家住了几年了,该搬出来了。”陈朱敏利落地收拾屋子。
“我是说世成啊,”姜二叔叹了口气,“辜负原配娶了小妾,结果世事无常小妾跑了,到头来还是原配照顾他下半生。”
陈朱敏在脏兮兮的床板上铺了一层布,暂且把瘫痪的丈夫扶躺至上头。“如果不是为了儿女,我才懒得管他,总不能让孩子没了亲爹。”
姜二叔点点头,“你别在这忙活了,我的徒弟们马上过来帮你打扫屋子,你去姜淑美那屋收拾收拾,这里就交给我。”
“好的二叔,我得赶紧过去。”
知道姜淑美乔迁,阿金和高德柱带着底下兄弟来了。
高德柱带人直接进宅。
再见黑云和白胜,姜淑美只觉得他们容貌没什么变化,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和他们点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笑着走过去,邀请众人进屋,“还没收拾好,茶也没备上,没想到你们会来。”
“你家大门开着,我们就直接进来了。”高德柱指挥手下放下礼箱,“这里面都是些瓷器和精致的摆设,我开了家公司专门做这个。”
“你队长不做了?”
“现在哪还有什么队长,我们队早就被解散了。”阿金抱着闺女涵涵,“虎子呢?喂奶了吗?”
“喂了,在耳房里头睡着。”
“收拾好了?”
“耳房刚收拾出来。”
二人在讲话,陈朱敏来了,同时高德柱的娘亲——姜淑美喊秦姨,她也来了。
“老姐妹,没想到你今天穿得真美。”陈朱敏笑呵呵地迎接。
“自从上次,你好久都不来饭馆,我的变化你当然不知。”秦姨穿着新中式,墨绿的料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菊花,每走一步都像走在花丛里。“我是来看虎子的,可不是来看你的,哝,给虎子的。”
陈朱敏打开盒子一看发现竟是金子,于是慌忙摆手要退回,“虎子还小,戴不了。”
“不重的,镂空的,又不是实心的,这金锁挂在婴儿的脖子上刚刚好。涵涵小时候,你不也送了一对手镯?老姐妹,你现在和我太见外了。”
“不一样,这个太贵重了。”
“贵在心意,莫要辜负。”
陈朱敏听闻只好先收下,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驳了好姐妹的面子。
“长大了,七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秦姨走到姜淑美身边拉着她的手。
“秦姨,好久不见。”姜淑美快哭了。
“傻孩子,你平平安安就好。你的事我听说了,既然他非良人,分了也好。你和你娘真是苦命的女人。”
秦姨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梁乾,平日里姜淑美想都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到梁乾她就会心痛如绞,彻夜难眠。
“都过去了。”姜淑美用手刮掉热泪,“日子会一天天变好。”
下午南塘街的芙蓉饭馆打烊了,因为姜家人和秦姨一家人要在那吃乔迁宴。
芙蓉饭馆是芙蓉楼倒闭后改的名,秦姨知道儿媳妇有点心情低落,就想着把自家饭馆改了名好让她有个纪念,这一点她的合伙人兼好姐妹陈朱敏当初也是同意了的。
毕竟秦淮河畔的芙蓉楼是阿金多年的经营,新政府突然扫黄打非,弄得金陵几百家妓院都倒了,芙蓉楼也不例外。
萧香从厨房端着菜过来。
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令姜淑美好奇,“聘工?”
萧香:“姑娘看来对我没有印象了,芙蓉楼关门后,阿金带我来了这里做工。”
阿金:“想起来,美美你当年带着九哥来找我们求助去上海,萧香当时就在我们身边弹着《阳春白雪》。”
“想起来了。”姜淑美忽然想起萧逸,“萧逸是你弟弟吗?”
“是的,姑娘在上海见过?”萧香和弟弟分离许久,算算日子也有五年。
“我们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在上海的时候萧逸在老师身边得到重用,我们见过几次,就是不知道他是几级的官,我在深宅对外关注得少。”
萧香想起弟弟就忍不住掉泪,“过得好就行,厨房还有两盘菜我去端来。”
萧香回避众人在厨房窗口哭了,年轻的厨师长见了递给她干净的温热毛巾。
萧香刚想道谢,厨师长却走到了最里头炒菜,原来他刚才是过来查看窗口上挂着的菜单。
酒桌上,秦姨想起了雷氏兄弟,她抱着好姐妹的手肘轻轻晃着,“走了快一年了,也不见他们回来。”
“男人出去闯一闯也好。”陈朱敏安慰着她,“晚上给他打个电话问个归期,嗯?”
“好吧。”
八点的新闻联播快开场了,秦姨打开电视机调台准备看。
姜淑美没喝酒,但闻着酒香就有些醉了。
她刚抬头,发现新闻主持人居然是岳露露!
秦姨慌了,“这这,今儿的主持人怎么换人了?不看了,不看了。”
“没事的秦姨,没事的,我没事,看看新闻吧。”姜淑美摁住秦姨的手。
“看吧,”陈朱敏看着女儿坚定的目光,既担忧也痛快,“我女儿最坚强,如今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牵动心情。”
看到岳露露,姜淑美真的不会恨吗?
新闻联播开始播报——
主持人岳露露:“明日卯时登陆,计划三日收回瀛洲......”
“要打瀛洲了?”还没等冷风吹上她的脸,姜淑美的脑子立刻清醒了,“蛐蛐还在瀛洲啊!”
“什么?九哥跑去瀛洲了?什么时候的事?”高德柱正喝的上脸,“导弹不长眼啊,九哥得赶紧回来才行!”
“先别急,想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瀛洲呢?”阿金把哄睡着的涵涵放到高德柱怀里,继续道:“张誉的军队盘踞在瀛已经好几年了,前几年他们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不打,弄到现在才来打,你说这是为什么?”
姜淑美不确信,“为了蛐蛐?”
“是的呀,张誉也算梁总统的岳父吧,所以一家人怎么会打起来?这次也只是施压,目的就是逼蛐蛐重新回到他身边,你且安心吧。”
姜二叔听此直摇头,“恐怕这只是个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