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今儿这大黄花新鲜得很,来来,您多带两条,诶,别扫码啊……”
菜市场的水产摊前,阔面方口的摊主一手将盛满鲜鱼的大红塑料袋递给陈余,一手死死捂住戳在三轮车上的收款码。
他不收陈余钱的理由很充分,“不瞒您说,上次您说给我的那个治胃病小偏方,是真管用,我吃了一个月,胃不疼也不胀了,您说奇不奇,我吃了这么多年胃药都治不了的病,被您一句话给治好了,关键是一分药钱还没花。这两条鱼实在不成敬意,您要是再给钱,可就是埋汰我了,来,快拿着拿着。”
他如此“振振有词”着,将那沉甸甸的红塑料袋不容抗拒般地塞进陈余手里,陈余只得接了,可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其实那偏方是一位老中医教给我的,恰好对了您的症,您不用谢我的,白拿这鱼我实在不安心。”
他一边说,一边翻出钱包,从里面挑出一张50元人民币,放到收款码旁边的钱盒里。
不想鱼摊老板人虽然胖,却是个眼疾手快的,就在那钱落进盒里的瞬间,他一把捞起又塞回了陈余手里,“不能、不能,说了不要钱,就是不要。”
陈余都无奈了,只好说:“您要是有鱼内脏什么的,可以送我一点。”
鱼摊老板懵,“您要那些干什么?”
陈余说:“家附近有几只流浪猫,我带回去喂它们。”
鱼摊老板愣了一下,跟着叹了一句:“您心眼可真好”。
很快,一袋子鱼内脏就被塞进了陈余的手里,此时恰有一位中年妇女来买鱼,陈余瞅准鱼老板分神的时机,动作迅速地把那50块钱放进钱盒,转身就跑。
“鱼内脏我收下了,钱您也一定收下。”
“这、诶、陈大夫……”鱼摊老板望着陈余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想要去追已经来不及,只好苦笑着朝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陈余家的小区里的确有几只流浪猫,他也的确经常喂那几只猫,他只是并没有给那些猫喂过鱼内脏。他平时最常给它们喂的其实是鸡肝拌馒头,有时也会喂猫粮,生的鱼内脏有寄生虫,其实并不适合直接喂猫吃。
回去煮熟了再带过来吧,陈余这样想着,经过小区里那几只流浪猫经常出没的花坛时并没有驻足。
他径直走过了花坛,30米后左转,到了他租住的那栋楼。远远地,他就看到楼道门口徘徊着一个人,那人个子很高,身边不远处放着一只黑色的大行李箱。
他只当是那人是在等人,可越走近就越觉得那人眼熟,及至几步远的距离,那人突然看向他,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陈余脚步一顿,怔愣片刻后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人,不是他那个刚认识的老同学许嘉易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陈余忽然想起,许嘉易昨天好像是跟他提过合租的事,还说自己要“离家出走”什么的。
他是当真的?
这行动力还真是强啊……
“嗨!下班啦!”许嘉易语气轻松自若。
“嗨!你…找我?”陈余其实还是有些不确定,许嘉易真得是来和他合租的。
“对,找你。”许嘉易微垂头,直戳戳看着陈余。
陈余不自觉回避了他的眼神,转而看向他身后的大行李箱,那箱子的盖顶上还放着一把鲜绿的富贵竹。
“真要合租吗?”他忍不住问。
“对啊,昨天不是说过了?”许嘉易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说“对啊,太阳就是东升西落啊”那般理所应当。
“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陈余很坦诚。
“所以老同学,你觉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陈余再次领着许嘉易进了家门,和前一天不同的是,他没有把许嘉易引进客厅,而是直接带到了空闲着的那间卧室。
卧室非常的整洁干净,显然,陈余平时有在认真打扫。屋中陈设不多,一张单人床、一个布艺衣柜、一张简易书桌和一把带靠背的学生椅,倒也能满足基本生活。
“这一户是中门,两间卧室都在阳面,也不存在临不临街的问题,所以两间卧室住起来差别不大。”陈余认真解释着,许嘉易觉得他那副语气和架势是又把他这个“老同学”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与路人甲乙丙丁无异的人。
他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总觉得自己应该和甲乙丙丁有那么点不一样。
“好了老同学,你干嘛总这样小心翼翼?”许嘉易打断陈余,随之把那捧放在行李箱上的富贵竹递到陈余胸前,“那,这个应该好养吧。”
陈余条件反射般地接过那把富贵竹,“好养的。”
许嘉易点点头,“嗯,那就交给你养了。”
陈余:?
陈余拿着那把富贵竹出了卧室,他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空闲的圆柱形大玻璃瓶,灌了半瓶水,将富贵竹放了进去,翠绿的颜色一下子为这屋子平添了不少生机。
他把竹子放到花架上,洗手准备做饭。晚饭他本想吃简单点,下个面就好,可现在许嘉易来了,总不好怠慢这位老同学。
于是他又回到许嘉易的卧室门口,问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那个人,“晚饭想吃点什么?”
许嘉易转过身来,说:“总让你做饭怎么好意思呢?我请客,咱们出去吃怎么样?”
“一会儿会下雨,还是留在家里吧。”陈余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阴了下来。
许嘉易也转头看天,外面果然是阴沉一片了,于是只好说:“随便,吃什么都行,我这人不挑食。”
陈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个人钻进了厨房。
还是做捞面吧,打上两种卤,一种炸酱,一种茄丁,再凉拌个鲜藕,那人口腔溃疡还没好,吃这些不会上火。
陈余在厨房忙碌起来,而另一边铺床的许嘉易却不太顺利。
他买的床单尺寸过大了,铺上去都垂了地,可如果双层叠起来用的话,又不能覆盖住整个床面。
许嘉易挠着头,十分懊悔自己不该在挑床单的时候接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他被叶君宜缠着聊了好久,一分心,不但买错了床单尺寸,连被子也忘了买。
总不能不盖被子在床垫子上睡一晚吧,许嘉易觉得自己实在将就不了,于是到厨房同陈余打招呼:“那个,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陈余手很麻利,许嘉易吭哧吭哧铺床单的这会儿功夫,两种卤料都已经做好了。
“很着急吗?大概2分钟面就好了,先吃了面再去吧。”
许嘉易想起前一天陈余等自己吃饭的事,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出去,陈余十有八九还会等他,他决定听陈余的,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我能做点什么?”站在厨房门口的许嘉易觉得自己不能当个彻头彻尾吃干饭的,想做点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煮面,可以吧。”想到以后就是合租的室友了,陈余也没再跟许嘉易客气。他想把煮面的活儿交给许嘉易,自己好腾出手来去拌藕。
“没问题,我来我来。”许嘉易兴冲冲地上前,陈余还没来得及往一边靠,两个人有那么一瞬并排贴在了一起。
许嘉易的身上,今天没有那种清新的草木香,陈余这样的想法吓了他自己一大跳。
他迅速闪开了,“若无其事”地到一边去拌藕。
这样近的相贴其实让许嘉易的心思也忽悠了一下,梦里连背影都找不到的人,这个时候却近到和他呼吸相闻,这种感觉还真是极致的奇妙。
许嘉易分了神,煮面的水忽得汹涌而出,溢满了整个灶台。
“小心!”陈余一把扯开许嘉易,眼疾手快地关了火,“没烫到吧?”
“没……”
许嘉易觉得连个面都煮不好的自己实在是糗了那么亿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