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些胡人离开,院子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季南星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动静后,就让应葭将密室打开。

应葭见她要出去,赶忙问:“你要出去吗,外面到处都是胡人……万一碰上了怎么办?”

季南星:“不会,我去城中看看,你躲在里面尽量别乱走。”

应葭不想一个人待着,可阻拦的话又说不出口,兀自纠结时,季南星忽然又回头没头没脑的对她说了一句:“你很坚强。”

应葭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而季南星已经纵身跃出了院子。

此时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四处搜寻的人马,只有连续不断的号角声仍旧笼罩在城池上空。

季南星在城中转了一圈,大致判定声音是从昨晚她们去过的那个养殖场传来,从先前那些胡人的反应来看,这个号角应该是集结人马的信号,这么说可能是养殖场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以及这个地点,季南星猜测可能是卫国公的人来了,但她现在还有别的事,就先不去凑这个热闹。

……

图拉从火场逃脱后,很快就和阿木卓碰了面。他们早有说好的约定信号,因此想在城中会和并不难。

分开两天,阿木卓一直很担心公主的处境,见她除了脚上的旧伤并无其他伤势,悬了两日的心才总算放下。

图拉询问其目前的局势,阿木卓一五一十向她汇报:“那日松在陇右的消息已经递到其木格那里,今日天不亮他就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高手派了出去,看样子是不出公主所料,其木格一旦得知那日松的行踪一定会派人去刺杀他。”

他说完看了一眼图拉,见她示意自己接着说,这才又道:“还有给夏军的信也已经送了,他们也在今日凌晨派了人进城,还差点和其木格的手上正面碰上。”

“嗯,那城中很快就会乱起来,我们有好戏看了。”图拉心情还不错,她毫不吝惜的夸赞阿木卓,“这次你做的很好,你的忠心本公主都看在眼里,等我将来登上大位,你就是第一功臣。”

阿木卓眼神闪了闪,他想说自己并不在乎这个,但这些话也只敢在心中打个转,并不敢当着图拉的面说出来。

为了冲淡心中那丝怅然,阿木卓换了个话题:“我们带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而且已经在那日松队伍中潜伏了许久,如果其木格的人失手,他们应该也能趁机杀了他。”

图拉“嗯”了一声,有些敷衍,还没成功的事,还不值得她高兴。

阿木卓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见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想了想又说:“对了公主,大夏那位四皇子如今在何处,要不要重新把他抓回来?”

图拉听到他说这个,突然很不高兴的嗤了一声声:“什么大夏四皇子,那是个假货。”

阿木卓对图拉的话毫不怀疑,听完也不是很意外,毕竟这样的事不少:“大夏要送去北地的竟然是个替身。”

“是啊,不仅是个假货,而且还是个女的。”图拉面上浮起一丝讥诮,“也不知道大夏皇帝是怎么想的,他是以为那日松得有多蠢啊。”

“女的?”阿木卓微张着嘴,惊讶得一时忘了管理脸部表情。

诚然如图拉公主所说,找个女的去冒充四皇子也太荒唐了吧。

“一开始她就说她是女的,我还不相信,可后来我与她时时在一起,加上她之前的话让我产生了疑心,仔细观察下来,的确是个女人。不过你也不要觉得她是女人就产生轻敌之心,你打不过她。”图拉将事实搓圆捏扁,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说出来。

“是,属下明白。”阿木卓从来不反驳她的话,继而只道,“本来想将大夏皇子抓了嫁祸给其木格,这样既能让大夏加快出手除了他,又能引起他们对那日松的不满,谁知大夏竟也不是真心与那日松结交。”

图拉说:“算了,总归这也不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其木格抢占大夏城池,屠戮夏朝百姓,他们本就不可能放过他。再说大夏未曾真心想与那日松交好,对我们也有益处,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个假皇子先不用管。”

“是属下愚钝了,还是公主更加英明。”阿木卓见缝插针的吹捧着,图拉却不大喜欢他这种语气,正欲敲打两句,却突然听到城中传来的号角声响。

同为胡人,他们自然知道这是集结人马的信号音,若非城中出了大事,一般很少会这么急迫。

“走,去看看。”

这会儿天色已黑,但城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出一片橙红。

肮脏恶臭的养殖场外,大批胡族士兵正在剿杀几名夏朝人。

这几个夏人脚下已经倒着许多胡人尸体,而之前被关押在这里的大夏百姓,早已经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了。

其木格坐在肩舆之上,立在人潮后方,冷冷注视着前面那几个正在大杀四方的夏朝人。

半晌后,他突然向身边的亲卫伸出手:“拿我的弓箭来。”

亲卫不敢怠慢,即刻恭敬的将弓箭递到他手上。

其木格是用箭的好手,他的弓有十二石重,寻常人根本拉不开,更别说什么准头。可他天生神力,箭术自幼便由胡族第一箭师亲自教导,他想要射杀几只分身乏术的“羔羊”简直轻易如反掌。

只见他搭弓、拉弦,泛着冰冷寒光的箭头直指人潮,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那几个夏人中年纪最轻、样貌最好的那个少年,刚才他便看出,这些夏人隐隐护在那少年左右,显然这个少年的身份不一般。

虽然他可以数箭齐发,将这几个夏人统统射杀在箭下,但这样就不好玩了。

其木格眼神冷冽,唇边却泛起了一丝笑意,他在北地狩猎那些有意思的猎物时,往往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将弓弦拉到最满,瞅准一个最好时机,毫不犹豫“啪”的松手。

那支重箭犹如一柄最锋利的利刃,“嗖”的划破长空,直朝沈铮面门飞去。

而沈铮此时正被两人缠住,眼看是无暇分心留意那疾射而来的重箭,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那支箭,可他们每个都要对抗数个敌人,原本就不轻松,所以心中纵使焦急,但也分身乏术,丝毫帮不上忙。

就在大多数人都以为沈铮必死无疑的时候,谁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陡然加快,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脚踹在右侧敌人的小腹上,将其踹飞出去,与此同时,他向后迅速挥刀,一刀砍断身后那人的半只手臂,在那人吃痛后退时,沈铮身形猛地一转,徒手接住了那支急射而来的长箭。

此时箭头离他的眉心仅有一厘之距。

己方众人皆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可想而知胡人那边的脸色能有多难看。

还从来没人能徒手接住其木格的箭,他向来自诩箭无虚发,今日却让一个毛头小子打了脸,试问如何能不怒火中烧。

其木格脸皮抖了抖,他咬着牙槽冲亲卫伸手:“把箭筒拿来。”

再说沈铮,他其实远远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信手轻松,他这会儿半边身子都还麻着,随便来个人都能近的了他身。只不过那些胡人一时都被他这一举动给震住了,迟迟没人朝他出手。

其木格从箭筒中抽出四支长箭,四支箭同时搭在弓上,几乎没有任何瞄准便齐朝沈铮飞去。

这几支箭封住了他所有退路,如果他不能同时长出四只手,那他几乎避无可避。

沈铮意识到眼前形势有多严峻,他也顾不得身体僵麻,飞快从人群中抓出一个胡族士兵挡在身前,那士兵还没来得及反抗,铁箭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脖子。那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仍在簌簌颤抖的箭尾,喉间只来得及发出“嗬嗬”两声,身体就软倒下去。

另外三支箭同样射中了其他胡人,可其木格并不在意死的是谁,他抽箭搭弓的手毫不拖泥带水,嗖嗖声响,又是一阵箭雨袭来。

这次的箭不单是对着沈铮一个,他的同族也在笼罩范围之内,大多胡族兵卒畏惧这不分敌我的箭雨,踟蹰不肯上前,却仍挡不住夏人拉他们当箭靶子。

场面一时愈加混乱,沈铮这边的人早就耗费了大量体力,再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攻击,难免疲于应对,尽管有人肉靶子,但不大一会儿功夫,也有两人负伤。

一个伤在腿上,虽不是要害,但也流血不止,另一个伤在胸口,情况十分危急。

在这么硬抗下去,迟早要被敌人一网打尽。

沈铮挥刀挡下一支朝同伴飞来的箭矢,复又转身背起伤员,大喊道:“往里面撤。”

同伴们听到号令,也相互掩护着往养殖场里面退。

等敌人全部消失在视线范围后,其木格才收了弓,他抬手往下一压,示意手下继续追击。

这座养殖场地势偏僻,遮挡甚少,那些夏人根本不可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地下逃出去,至于躲到里面,对他们来说更无异于是瓮中捉鳖一样简单。

胡族兵卒得了指令,挥舞着大刀争相而入。那些夏人受伤的受伤,脱力的脱力,依然不成气候,这会儿谁能率先砍下他们的头,谁就能记个头功。

他们个个情绪高昂,争先恐后往里面冲,哪知还没搞清楚状况,便有一群大鹅扑腾着朝他们脸上飞来。

这些鹅对他们来说并不具什么杀伤力,但是不少大鹅直接飞到这些人头脸上,还是弄得一阵人仰马翻。更别说又被鹅嘴叨住眼睛鼻子的,一时痛呼声四起,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厉害机关。

而这还不算完,这些鹅刚被弄开,又不知从哪儿蹿出一群猪,那猪头头两三百斤大小,体胖腰圆,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通,还不待胡人回神应对,又接二连三的溜之大吉,争相逃出了养殖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