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李青衍便依约向着州府衙门而去。远远得,果然望见了一棵茂盛的大香樟树,树下影影绰绰似乎是有不少人。他走到了近前一看,果然是一群官差打扮的人,约莫有二十来个,举了五、六根火把,火焰升腾,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
这时,陈霄也看到了李青衍过来,便笑着上来拍了下他的肩道:
“我就知道,道长一定会过来的!正好,我们人马也点齐了,这就出发!”
说完,又瞄了瞄他的包裹和行囊,有点微微皱眉说:
“道长带着行囊可不方便,信得过的话就暂时放在这吧!”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得朝着门房喊道:“王三头,来一下,帮这位道爷把东西看好了!”
他这一嗓子刚喊完,衙门的门房里就跑出了一个精瘦的老头。李青衍想了想,既然对方是官府里的人,断然也没有要昧下自已这几件衣服和算卦的家伙的道理,便也把包裹行囊交给了对方。
这边陈霄看到李青衍把包裹行囊交给了王三头,便也没有再多话,只是大手一挥,喊了一声“走!”,一队人便浩浩荡荡得朝着东门外而去了。
从天蒙蒙亮到日上三竿,转眼间已是走了大半天,早已远离了瑶光城,进入了一片山林范围。
在这一路上,李青衍从陈霄口中得知,他们这次出来是为了去剿匪。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山叫东旭山,山中有一帮劫匪建了一个山寨子,因为是在十月份的时候建的,所以就叫了个“十月寨”的名字。
这寨中有三名山大王,大当家诨号“笑面黄”实力不错,而且阴险狡诈。对于他们势力范围内的村寨百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但对于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们却又卑躬屈膝,礼遇有加,所以倒是在上流社会中混了个 “侠盗”的美名。另外两位山大王诨号分别为“桃花居士”和“晶晶夫人”,也都是心狠手辣,唯利是图之辈。
这“十月寨”官府也是每隔几个月就要来剿灭一次,但奈何他们人数众多再加上领头的三位山大王也是实力不俗。所以,好几次都抓到其中一位山大王了,结果最后还是被他们营救了去。
这次陈霄正是看中了李青衍作为太上逍遥宗的高徒的不错身手,而且在城里也是个新面孔,基本不会有什么根基背景,所以才相邀他参加这次剿匪行动。
众人行至一处村子口,陈霄示意众人先停下来休息下,准备先吃点干粮再赶路。但当他拿出水囊的时候,摇了一摇发现里面的水已经所剩不多了,于是便笑着来到李青衍的身边,举着水囊道:
“李青衍道长,能不能麻烦你,进村子里去要一点水喝呢?”见李青衍有一些奇怪得望着他,他挠挠头讪笑着说:“我们这些穿官服的,在这些老百姓那人缘不太好,他们不是怕我们就是烦我们的……”
听他这么说了,李青衍也只好接过了他递来的水囊,向着村中走去。进了村子,没走多远,正好看着一个中年妇人在井中汲水。李青衍便走上前去,先是行了拱手礼,对着中年妇人道:
“这位大婶,小道途经此地,想装一点井水,不知道方便不?”
那中年妇人抬头看来,见到是个面目清秀还带了几分出尘气质的道士,便连连摆手说道:
“哎哟!道长,不碍事,不碍事的!”说罢,更是热情得要抢过李青衍的水囊,帮他去打井水。李青衍自然是不好劳烦人家,连忙跨前一步,自已来到井口边上,把桶扔了进去,然后满满汲上来一桶水,再仔细得灌入到水囊之中。
李青衍装完了水,正待着向中年妇人道谢离开的时候,从村口方向走来了一个扛着锄头的庄稼汉子,晒得黝黑的皮肤,有些干瘪的身体,但看起来却还算精神。
那庄稼汉子似乎和这中年妇人熟识,径直走了过来,还仔细打量了李青衍一下,李青衍朝着他微笑行了一礼,那庄稼汉子便也憨笑着学李青衍的样子胡乱摆弄了下,算是回了礼。随后便对着中年妇人有些嘲讽得说道:
“阿梅姐,我刚从地里回来,看到村口好多官兵,想来是那群废物的官兵又要去剿匪了!”
听了他的话和这说话的语气,李青衍有些纳闷了,便再对着这庄稼汉子问道:
“这位大哥,剿匪不应该是利民的好事么,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对官府的剿匪很不满啊?”
那庄稼汉子听了李青衍的问话,有些微恼得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不屑得说道:
“这些废物,每年都要剿个好几次匪,但有用么?我们东旭山的这些百姓,还不是年年得给那狗日的十月寨上供,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呸!”
看见庄稼汉子有些愠怒的样子,李青衍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便去两人道别一声,拎着水囊便朝着村外走去。
村口处,陈霄见着李青衍回来,便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囊,掂量了一下,然后冲他竖起个大拇指。但李青衍却淡淡得开口道:
“村民对你们的印象好像真不太好,刚才遇到一个大哥,对着你们可是一通骂……”
“骂我们废物点心呗!”李青衍还没说完,陈霄就兀自抢着说道:
“是该骂,你看看这个破十月寨,到现在我们还没剿灭掉,这些生活在山下的老百姓可不得时常给几个山大王上贡,能不恨么?”
说完,还拿目光瞟向了队伍里面的几名官差,那些官差也是一个个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是真的感觉到羞愧了,还是做做样子,不想让陈霄继续发挥下去。
“哦?”陈霄的回答,倒是让李青衍有些意外,同时也高看了陈霄一些,从这些话里听得出来,陈霄还是有一些情怀和抱负的,但李青衍心里还是有一些疑惑,便接着问道:
“既然生活在这东旭山里受人胁迫欺凌,这些百姓为什么不搬离了这里呢?”
听了李青衍的话,陈霄盯了他很久,然后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很久他才止住了声说道:
“李青衍道长,你真是太上逍遥宫里的高人啊,不食人间烟火!搬,你让他们搬去哪里,先不说十月寨会不会发现吧,即使十月寨不干涉,他们能去哪?他们是要靠田地吃饭的,搬去了别的地方,谁给他们田地呢?去瑶光城里面,那更别想了,自古这种大城里就是居不易,买一套最最普通便宜的小宅子就够他们祖祖辈辈几代人不吃不喝得攒钱了!”
听了陈霄的话,李青衍沉默着回过头,深深得凝望着远处的小村庄。此刻的村庄显得宁静而安逸,可谁又能想得到它还时时刻刻受着盗寇的威胁,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看着李青衍的目光出神得遥望着村庄深处,陈霄也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一起遥望着村庄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子的,你如果没有身处在那个阶层,你可能就无法理解身处在那个阶层的人们的喜怒哀乐。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幸,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所以,李青衍道长,请你记住,接下来的剿匪行动中,可能会遇到一些你暂时无法理解的事情,但请你耐心等待一下,最终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说完,陈霄重重得拍了一下李青衍的肩,转过身去,便冲着还在休息的官差们喊道:
“兄弟们,都休息够了,赶紧出发了,到时候可别再让人说咱们是废物点心了!”
听了他的话,还在休息的官差们有些不情不愿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有几个还在嘴里嘟嘟囔囔些什么,但却都跟着陈霄离去的方向缓缓跟了上去。李青衍也把目光从村庄的方向收了回来,默默得跟在队伍的最末尾。
“遇到一些暂时无法理解的事情,耐心等待你给出个满意的答案么?”想着陈霄刚才郑重其事的样子,李青衍突然有点期待起来了,或许这次剿匪行动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