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朝至夕,死战不休。山石塌圯、涧水訇然,七人周遭的雾竟也变得愈来愈浓,忽然一声桀笑响起,正以内功相拼的七人一惊,眼睛齐刷刷看向空中。虚影、虚影、无尽虚影,在这虚影中,阵阵阴冷悄悄蔓延,直至完全包裹住众人。众人皆感觉自己内力在流失,似乎将要颓靡。
“在我幽冥山前争斗,有趣有趣!那就随我去丰都吧……”
耳边一阵飓风席卷,天空忽明忽暗。等众人适应周围的光线,惊觉对面的山壁上,十五个孔窍洞阵列在前。其中有三个孔窍洞分成两层,拢共有十八层。
这即是十八层地狱了。里面有五岳大帝、十殿阎君和六曹判官等与人齐高的塑像。在这些塑像之外,还刻有各种小鬼冥吏、刀山、碾磨、油锅、锯解等群像。
深邃的幽暗里,各色小鬼飘来荡去。间或撩起他们的衣襟,间或在他们耳边吹口凉气。不一时,有一鬼头戴帛帽、身着紫袍,左手捧簿、右手执笔而来,见到被缚的众人竟自站着,不禁怒目圆睁,大声斥道:“呔,森罗法殿,敢不下跪!来人!按在地上。”
众人精神一阵恍惚,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只余那见性强项,梗直了脖子兀自站着。那鬼大笔一挥,咄咄在簿子上画了几画。
见性只觉自己的心脏一紧,剧烈的窒息感让他战栗地弯下了腰。膝盖几乎就要贴到地面。但他依旧苦苦支撑着,一是不向异类屈服,一是磨炼自己的意志力。
满头大汗、眼冒金星,见性被身上愈益加重的力量压得透不过气。他倒在地上,却并不是跪倒,而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躺在那里。
“哈哈哈,世间的人果然犟得可以,明知天命不可违,偏要耗尽一生精力改变。”
说着话锋一转,“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这群人只能活三个。三天时间,如果还没有想好,那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说罢轻飘飘地离开,众人只感觉身上一轻,力量都慢慢开始恢复。
几人一阵恍然,适应了这猝然的变化,开始四处走着……
轰隆一声,牢房竟剧烈的震动起来。清扬回头看了眼那巨大的牢笼。那老人正斩断藤蔓,缓缓走了出来。
虽两鬓斑白,一双神目如电,湛然似能看穿人心。
“你是我二弟的徒弟?”那老人问道。
清扬一怔,惊讶道:“你是见心老前辈?”
见心疑道:“我才二十岁,很老吗?你这小崽子。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手在掌心凝了块冰晶,滴溜一声水晶掉落在地。”
“妖王你个老王八,说好不使诈,却用鬼困了我数十年。”说着将室中牢笼尽数斩断,逃出来的众人伏了一地。见心看了看面前的部将,眼神不禁有些动容。
他抬了抬头,肃然道:“各位且随我一起,端了那妖王老巢。”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入目却是四面空荡,只余几个老人在那莳弄花草蔬果。清扬道:“昨日妖界和甲贺伊贺两派在幽冥山前争斗,现在妖界精锐肯定都去那里了。”
见心目光一凝,挟着清扬向幽冥山飞去。
满山尸体堆积,红色的树,红色的草,甚至连那陡峭石壁上,都有着淋漓的血迹。幽冥山,已然成了一个血色炼狱。
见心沉思良久,忽地道:“你在这等着,晚点自然有人将你送到安全之处。”
清扬正疑惑间,见心一个纵身已闯入幽冥山中。清扬想也未想,紧随其后。
清扬看了看四周的幽暗,不禁有些茫然。这时一阵锁链拖曳之声响起。清扬只觉得如堕冰窟,耳边传来阴森森的话语。
“嗯?那竟还有个人类?”随即右手甩出道道锁链,将清扬身子锁住。清扬想用力挣脱,锁链却越来越重。一种无形的压力侵袭着清扬的身体,接着一阵阴风扑向他面庞,清扬正自疑惑。
“啊,这人类身上有股莫名的力量,把我的手臂腐蚀了。”一个满脸麻子,满身猪腥的鬼惊恐道。
旁边的锻铁鬼舒展双臂,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却被身旁的赤刀鬼拦住,“此人有蹊跷,不要靠他太近,交给我吧。”说着拉着锁链一头向幽冥池飞去。
咕噜噜的池水沸腾着,水雾在空气中弥漫。那赤刀鬼嘿嘿笑道:“真他奶奶的走运,出来巡个查,竟能碰上一个沉睡中的王魄。若能吃了,定能进阶鬼王。哈哈哈”
清扬脚下腾空,身子瞬间便被赤刀鬼扯了过去。任凭他怎么努力,依旧撼动不了锁链分毫。赤刀鬼眼中得意之色更浓,此刻清扬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案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他放肆地笑着,右手手指就要插入胸膛。可就在这时,清扬眼神骤然凌厉,一股阴暗的力量在清扬体内。硬生生将赤刀鬼震退,接着手掌一翻,五指向赤刀鬼头上抓去。赤刀鬼还未来得及惨叫,便堕入滚烫的池水中,成为一具枯萎的干尸。
池水瞬间安静下来,清扬一阵茫然。感受着身上沉重的锁链,他不耐烦地想将锁链甩开。触手冰凉,他竟可以碰到那铁链了。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在锁链之上,那锁链瞬间便迸裂成无数碎块。
清扬神色大喜,正要离开。池水却又剧烈翻涌起来。嘭的一声,一道皎白的剑气冲天而起。幽冥池池水劈成两截,池水在这瞬间凝固,此刻剑就悬停在清扬面前。清扬尝试着用手握住剑鞘,那剑仿佛有了灵气,刺眼的光芒隐没无踪。
清扬细细端详着朴实无华的剑鞘。猛地将剑拔出,耀眼的让人晃神。清扬正欲将它收入剑鞘,那剑却陡然飞向天际。清扬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剑柄。
“李浩然是你何人?”犹如微云落地,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从天空直落下。
清扬看了看来人,也就十五六的年纪,言语却极老成。不禁问道;“你是!”
少年郎身形一动,只听得噼啪啪几声响。对着清扬勾了勾手,“拿出点真本事,不然你不配做他的弟子。”
清扬听着少年郎近乎戏谑的话语,持剑竖在胸前。迅疾舞了个剑花,剑影如飞箭,缕缕寒光犹如利剑向少年郎急射过去。少年郎手腕翻转之间,掌中形成无形漩涡。剑气便皆翻转方向。
清扬急忙用剑气交织成网,箭网接触的刹那,网线尽皆崩断。利箭借着余势便要射进清扬体内,清扬将内劲尽汇于掌中。朴实无华的掌风,终于将利箭挡下,碎成数段跌落在地。
少年郎笑道:“招数再好看,也只是个花架子。”说罢右手成拳,毫无花哨向清扬打去。清扬微一闭眼,潜心感受行云流水诀的运行轨迹。脚底一滑,就地滚了出去。旋即挺身向那少年郎刺了一剑,凶悍无匹,势在杀敌。
少年郎挑了挑眉,身子微侧,屈指弹在剑身。“叮”,剑身一颤,巨大的反震力,让清扬虎口开裂,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少年郎见清扬力气已有些不支,拳风渐紧,好似几道密不透风的高墙,挤压着清扬的身体。
他轻蔑地笑道:“来,这次让我看看你怎么逃。”
清扬自知避无可避,强忍着窒息感带来的晕眩,使出一式浑金璞玉掌。拳掌碰撞之下,清扬被反震得口鼻溢血,气势萎靡得倒在地上。
这时少年郎眼神忽然凌厉,拳风如同刀剑,向清扬疯狂肆虐。只是瞬间,清扬的身体便如同筛子一般,鲜血汩汩地流淌着。
意识渐渐模糊,模糊中他想起了慈爱的母亲,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永远洋溢着可爱笑容的嫣然,以及他的许多师傅。
想着这些人,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他心有不甘,也不肯屈服。拳风疯狂肆虐着清扬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啊!”他痛苦地怒吼出声。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绽放……
仿佛沉溺于海底的孤舟,清扬感觉四周皆是冷寂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