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越是着急,雾气就越是浓,就一会儿的功夫,雾气凝聚成一个黑色人形,手轻搭李四肩膀,嘴唇的部分贴在他耳边,无声张合。
【因李四而产生的怨气:“去死吧”“不,我要让你承受腐骨蚀心之痛!”】
仿佛感受到季昭的视线,那道人影忽然回头,空无一物的脸,却在一瞬间让季昭浑身都炸起鸡皮疙瘩。
“师、师兄,你看到了吗?”季昭害怕地抓紧师兄的袖子,“那里有个人!”
她也不敢指黑影,疯狂用眼神示意。
谢怜竹看戏看得正起劲,忽然被师妹拽住,于是也往她指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他没把这当做是孩童的胡话,而是耐心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嗯……黑黑的、高高的,像雾气一样,没有脸!”季昭完全不敢朝李四的方向看,埋着头努力回忆。
谢怜竹看不见,但不妨碍他抱住小师妹温声安慰:“好,师兄知道了,没事的,有师兄在,他不敢过来!”
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很用力地上下动了动。
华少爷将对面互动尽收眼底,却听不见他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于是不耐烦地说:“磨蹭什么,该你上了!”
李四被按着签字画押,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时而捶地大哭,时而呵呵傻笑。
“不该赌的,不该赌的!”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他失去所有力气,死狗一样被拖到华少爷脚下。
谢怜竹看完全程,才温吞说道:“我们少了庄家,不如换种玩法?还是玩骰子。”
华少爷来了兴致,一脚踩上李四的后背:“你说说,怎么玩?”
“‘吹牛’如何?”
很简单的玩法,基本上只要会喝酒的都会。
甚至比赌大小还要简单粗暴。
华少爷仗着背后有人也是痛快,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随后两人各执五枚骰子,骰盅往上一盖,一时间骰子之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谢怜竹率先停下:“不如我先叫?”
反正谁弱谁有理,他现在可是乞丐!
华少爷痛快点头,自己的骰子都没打开看。
“六个一。”谢怜竹说。
季昭好奇地往骰盅看了看,提示写道:【暗藏玄机的骰盅:有三个一。】
再往对面一看,有两个一。
华少爷眉头挑起:“三个二。”
双方提示一变,谢怜竹此时手上没有点数为二的骰子,但华少爷正好有三个。
要是鲁莽一点的,可能当场就开了。
谢怜竹不上当,又叫:“两个六。”
他手上正好有两个六。
这下华少爷觉出点味了,冷笑:“你有点东西,这局不算!”
堂而皇之耍赖,教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嘘声。
华少爷重重一拍桌子,阴沉眼神扫过之处纷纷噤声:“各位都是赌场的老客了,还望好自为之!”
明晃晃的威胁。
“唉,好吧,那就重来。”谢怜竹语气遗憾,可眼中分明闪过玩味的笑意。
华少爷自忖是玩骰子的好手,不然也不会专门把赌场要过来自己管,甚至凭借这一手得到了本家嫡系的欣赏。
谁能想,今日却险些栽在眼前这平平无奇的穷酸乞丐手里。
他用力摇晃着骰子,脑袋无意间朝二楼抬起。
二楼的纱幔扬起一角,绣着精致暗纹的衣角若隐若现。
谢怜竹不急不忙,只是在对方将灵力打入骰盅时顿了顿,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
“五个四!”华少爷迫不及待开口。
季昭先看了看自己家,一个一,一个三,两个四,两个六。
华少爷那边则是两个四,还有叠起来的“六”。
双方加起来四个四。
“四个四啊……”谢怜竹假装迟疑,“开不开呢?”
“要不还是——”
随着他拉长语调,华少爷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
“算了不开。”
这话一说出来,对方原抿紧的唇角瞬间提起。
“三个六。”谢怜竹轻飘飘地喊。
华少爷的唇角立刻僵住不动了,下意识又朝二楼看了一眼。
人不见了。
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
对面那乞丐邪性,估计是有点手段在身上的。
今天恐怕真的要栽跟头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当场掀桌的时候,骰盅内有轻微的磕碰声,声音很小,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是摞着的三个六掉下来了。
二楼,那道身影再度出现,华少爷放心了,又开始猖狂。
“五个六!”他嚣张地说。
谢怜竹轻笑:“五个六?”
“怎么,你要开我?”华少爷不甘示弱反问。
季昭对摇骰子不感兴趣,甚至排斥,原本像个布娃娃一样安静地坐在师兄怀里,闻言不由抬起头看看战况。
自家还是两个六,但对方也只有一个呀,为什么要叫五个六呢?
“要不开了算了?”谢怜竹低头,像是在征求小孩的意见。
华少爷不屑冷笑:“开不开,一句话的事!”
“既然少爷这么有自信……”谢怜竹拖长声音,“那不如再加上点筹码?”
“好啊,不过你除了你妹妹,还有什么好加的?”
华少爷现在无比笃定自己会嬴,直接答应了。
谢怜竹无奈:“小的知道小的的妹妹生得可爱,但也不至于让少爷您这么念念不忘吧?上午还纠缠小的呢,下午就……”
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什么话都敢说,这一下,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华少爷的脸黑得彻底,咬牙切齿道:“今天本少非要将你凌迟了,骨头喂狗!”
“别生气,小的还是有点家当的。”
谢怜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灰扑扑的扇子。
季昭定睛一看:
【河图洛书扇:扇骨为刻有洛书的龟背,扇面为河图,天阶上上品法器,威力无穷,暗藏人皇秘宝。】
“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华少爷话说到一半,住了嘴。
谢怜竹嘴角挂着“如我所料”的笑意,赌局上的人不识货,背后的人可不是。
简单做了点隐蔽的手段,在修为没他高的人眼中,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地阶法宝了。
果然,华少爷生硬转折:“就赌这个!”
说着,他就要拿过扇子,放在赌桌中央。
一只修长的手按住扇子,只听乞丐不紧不慢地说:“这可是小的的传家宝,少爷您就不再赌点什么?”
这只手倒是与乞丐脏乱的外表不符。
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但华少爷的脑子显然不允许他思考这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这个乞丐居然还敢提条件!
可上面都放话了,必须把扇子拿到手。
“小的也不要多的。”
谢怜竹轻声说,一步步引诱猎物踏进陷阱当中。
“你要什么?”华少爷警惕地问。
面前的乞丐有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杂乱的胡子,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样,总之就是一个字——“穷”!
没见识的乞丐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华少爷不屑地想。
可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说:“听说您府上有京洛尘?”
“京洛尘”三字一出,不光是华少爷悚然,连二楼也产生了些许刺耳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那东西……”华少爷牙都要咬碎了。
“偶然得知。小的妹妹体弱多病,只想为她谋一条生路啊!”
谢怜竹叹息。
季昭闻言也抬起脑袋,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疑惑。
下山的时候可没说要那个东西呀!
话说……“几落成是——”
小师妹一张嘴,谢怜竹就知道她又要提问了,于是提前捂住她的嘴。
“好了,不许再问了,等会一起给你解答。”他无奈道,然后把铜板硬塞到小师妹手里,“拿着自己玩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