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尽后的训练馆寂寥无声,金属器械的棱角在阳光折射下泛着冷光。
秋白看着颓靡的老张,喉咙像塞了团沾了机油的棉纱。
“老张,你没必要担责。”
“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樊少宏针对的是我,他们指使沈屯——”
老张一听,神色骤变,猛地抬手打断秋白的话。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嗓子道:“小秋,你还年轻,不懂这里头的弯绕……”
“学院要的只是个交代,至于真相?没人会在乎!”
他顿了顿,忽然扯出一抹苦笑。
“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后勤主任,什么人没见过。”
“我们这些普通人啊,是斗不过他们那些武者的。”
秋白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场馆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可你怎么办?”他盯着老张花白的鬓角,“没了这份工作,以后……”
“以后?”老张搓了搓脸,嗓音突然轻快起来,“正好退休回家带孙子!学院这破地方,我早待腻了!”
他故作轻松地拍拍秋白的肩,掌心却微微发颤。
“倒是你,别犯傻。”
“樊家势大,你一个没背景没实力的普通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秋白沉默半晌,忽然也轻笑一声:“老张,回家带孙子这理由编得也太烂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螺丝钉,一枚枚丢进工具箱,神色认真。
“老张,谢谢你相信我。”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事儿没完。”
“他们想让我们背黑锅,我就掀了这锅底,看看里头藏了多少脏东西!”
老张盯着他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三十年前那个梗着脖子跟院长拍桌子的自己。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
处罚通知是第二天清早送来的。
秋白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陆教官夹着文件夹站在门口,制服熨得笔挺,表情已经严肃。
“这是你的处罚通知。”他抽出张盖了红章的纸递过来,没有废话,“虽然张主任担了全责,但你作为负责该场馆的直接工作人员,需要扣除两月工资,学分扣10分。”
秋白扫了眼通知书,嗤笑出声:“扣10分?不如直接让我退学算了。”
陆教官面无表情:“这是孙主任特批的‘宽容处理’。”
“宽容?”
秋白突然逼近半步,陆教官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
却见对方只是抬手掸了掸他肩章上不存在灰尘。
“替我谢谢孙主任,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陆教官皱眉后退,目光扫过秋白凌乱的客厅——被褥衣服胡乱成团,茶几上还摆着半碗泡面。
他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转身离开。
秋白看着陆教官远去的背影,忽然喊道:“陆教官!”
陆教官停下脚步,扭头看来。
“老张……,他怎么样?”
陆教官沉默了瞬,声音飘过来:“他需要承担本次事故伤者的全部医疗费用,外加一笔巨额赔偿款……另外,撤掉主任一职,以后不会再在学院工作了。”
秋白神色冷峻,声音沙哑:“知道了,谢谢。”
他缓缓关上门,心中的烦躁如野草般疯长。
这种憋屈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尽管从小,他就善于自己与自己和解,心态一直没有崩过。
但一旦事儿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他就有些心烦。
秋白用力搓了搓脸颊,想让自己打起精神。
他得赶紧想个办法!
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张受着罪!
这时,广播声忽然响彻全校,来得猝不及防。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通知,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通知!”
秋白眉头微皱。
“雍城天武学院组织办,关于2025年大四学员毕业试炼的通知……”
“结合我校实际及国家需求,现将我校原本定于七月举办的毕业试炼提前至四月下旬举办。”
“即日起,本校将会组织报名工作……”
“目前距离试炼开启,还有不到一个月的筹备期。”
“请各位学员尽快组队,做好参赛准备,逾期将自动取消试炼资格。”
“具体详情,请咨询班主任、教官……”
毕业试炼……
秋白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驻足听着广播的学子,莫名的有些伤感。
不过有沙展堂操办,他也不用多想。
倒是老张这事儿,得赶紧办。
秋白看向趴在阳台摇椅上晒太阳的猫姐,正想跟它商量,手机突然响了。
是沙展堂打来的。
“兄弟!学院发通知了!赶紧出来商量组队,学校对面新开了家潮汕火锅,牛骨髓比姑娘的腿还白......今天我请客!”
“没胃口。”
“装什么死啊?”沙展堂鼓捣着什么东西发出一阵阵闷响,“是不是我表妹还没回来,你独守空房憋出病了?”
“放心,我托武者公会的朋友打听了,她接的是C级清扫任务,比较繁琐,最迟明天就能回!”
“我跟你说,那个店的老板娘是之前我暗恋的一名学姐开的……”
“老张出事了。”
山展堂那边的声音突然沉寂,没了动静。
“什么?哪个老张?”
“我在训练场勤工俭学的师傅,后勤系主任老张。”
“因为樊少宏要搞我,反倒不小心把他给牵扯了进来。”
“艹!”沙展堂的呼吸声突然变重,“又是那吊毛干的啊!”
“你先出来,咱们边吃边聊!”
秋白略微一想:“行吧,校门口等你。”
他挂断电话,准备出门。
却发现慵懒眯睡的猫姐,竟也跟着起身走来。
秋白愣了愣:“猫姐,你就待在家里吧。”
猫姐站在桌上,瞥了他一眼:“老子在家呆了几天了,闷得很。”
“而且你出去吃火锅不带我,什么意思?”
秋白讪笑:“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
猫姐眼睛一瞪,忽然吓唬地扑到他肩上,爪子搭在他脑袋。
“老子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吃了?”
“只是没那么爱吃而已!”
秋白无奈举手投降:“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
猫姐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什么态度啊?想找打是吧?”
秋白连声讨好,摸了摸猫姐的下巴。
猫姐享受地眯着眼,随即哼唧声:“就你那点破事,就闷闷不乐了?”
“老子当年在外游荡,什么背刺没遇到过,这有什么。”
“放心,看在火锅的份上,等会儿我给你出出主意。”
秋白笑着点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