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棺中水银坠入泥潭时,乱葬岗的血雾正凝结成霜。

宋青和的头颅碾过腐草堆,下颌卡进槐树根裂口的瞬间,腐坏的耳道突然涌入细碎人声——

是昨夜盗墓贼逃亡时靴底刮落的碎玉,正在三丈外的泥地里泛着幽光。

她残缺的声带发出陶埙般的嗡鸣,月光突然聚成惨白的光柱。

光晕中央的女尸心口插着翡翠簪,簪头鸾鸟的眼珠正渗出她的心头血。

尸体颈部的断口异常平整,像是被什么活物生生扯断了头颅。

\"原来你也在等......\"

话音未落,地底突然钻出七条银丝。

这些在血玉棺中缠绕她二十年的活物,此刻正发狂般将两具残躯缝合成人偶。

宋青和清晰感受到银丝穿透太阳穴的刺痛,它们像蜘蛛般在她颅内编织网兜,新躯体的手指却突然抽搐着掐住喉咙——

指甲深陷的皮肉间浮现朱砂咒文,赫然是柳如眉死前用血画的锁魂符。

\"滚出去!\"

陌生的女声在耳膜炸响,左眼突然看见燃烧的闺阁。

穿大红嫁衣的少女将翡翠簪捅进喉咙,喷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李崇明\"三个字,每个笔画都滴落着恨意。

黎明前的梆子声惊醒了尸斑。

宋青和踉跄着扶住槐树,树皮下的蚁群正搬运着人骨碎屑。

胃部传来陌生的绞痛,魂魄深处却翻涌着更可怕的贪欲——三十步外早食摊腾起的热气里,每个食客头顶都飘着灰雾状的\"生气\"。

当佝偻老妪背后的伥鬼伸出利爪时,她的嘴自动张开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黑雾裹挟着记忆冲入喉管:刑部侍郎公子腰间的螭龙玉佩、深夜运河飘着嫁妆箱的商船、李崇明笑着将砒霜倒进合卺酒......

\"呕——\"

她跪在臭水沟边吐出带血的槐花,每片花瓣都印着柳如眉泣血的脸。

晨光刺破雾霭的刹那,颈椎突然传来蚕食桑叶般的细响。

指尖触到正在融化的银丝时,卖炊饼老汉的惨叫已撕裂晨雾。

头颅滚过青石板路的视角很奇特。

糖人摔碎在五步外,蜜浆在朝阳下折射出柳如眉悬梁的场景;无头躯体摸索着捡起头颅时,发间的犀角香碎末簌簌掉落——

正是昨夜棺中本该给盗墓贼的解药。

茶楼窗口突然传来罗盘炸裂的脆响,铜针深深扎进\"太子青和\"的卦位。

护城河的倒影里,柳如眉的残魂正用发丝将她元神缝入躯体。

每缝一针,水面就多一具浮尸。

第六具浮尸翻过身时,宋青和瞳孔骤缩——那竟是二十年前给她行梳头礼的掌事姑姑,泡胀的手里还握着半截鸾凤金簪。

残破的山神庙弥漫着陈年血垢的气息。

宋青和撕开衣襟,心口符咒中的\"太子青和\"四字正在渗血。

当她蘸血画符时,供桌下的老鼠突然口吐人言:

\"寅时三刻,季姓捉妖人将至......\"

腐朽的帷幔无风自动,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银丝茧。

扯开其中一个的瞬间,独眼龙的尸体跌落在积灰的蒲团上——他完好的那只眼里插着翡翠簪碎片,溃烂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庙门倒塌的轰鸣声中,二十年前的自已正站在雨幕里。

那个完整的太子妃举起血淋淋的右手,腕间二十八星宿胎记组成猩红的倒计时。

当雷光照亮她身后巍峨的国师府时,宋青和突然听见翡翠簪断裂的清响。

簪头鸾鸟衔着她的血珠,在满地香灰中画出卦象——正是今夜季姓捉妖人策马而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