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阁偏殿。
御医还在叮嘱青黛拿来冰块,用帕子裹了用来敷脸,可消肿。
怀兮呆呆的坐在一旁,双目无神。
瑶月只以为她是吓着的,柔声安慰着她,口中不停地说着太后会为她做主的话。
可怀兮却只是想着,赫连襄为何会出现在瑶月公主寿辰上。
她的计划里,压根没考虑他这一环。
“三姑娘无碍,只是脸上的肿须得三五日才能好全。”
瑶月暗自心惊,这一巴掌若是甩在自已脸上……
这场寿宴不欢而散,那些方才还在看戏的姑娘们见着太后和皇上来了,俱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凤眼一眯,冷声下令。
“都散了吧,今日凤阳阁之事若有嘴碎的传出去,哀家定不轻饶。”
姑娘们不敢违逆,恭恭敬敬的称了是,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
一同离去的,自然还有陈妤。
凤阳阁正殿,皇帝、太后坐于主位上,皇后和御贤王则坐在左席。
凤阳阁的宫女、凝书公主的婢女们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说说吧,两位公主为何会动起手来?怀兮的脸又是怎么伤着的?”
凤阳阁的宫女到底伶俐,先下手为强,急忙开口,“太后容禀,是凝书公主先动的手!”
常雯虽然慢了一步,却也不甘示弱,仗着赫连襄在侧,怒斥道,“你胡说!明明是三姑娘羞辱公主殿下在先。”
陆韩菱凤眸一沉,厉声道,“大胆贱婢,胡言乱语!怀兮为人处处小心谨慎,怎会出言羞辱凝书公主?”
处处小心谨慎?
赫连襄听着这话,只觉得想笑。
她陆怀兮,可不像是小心谨慎之人啊。
皇后发了话,常雯哪敢再开口,脸上隐有惧意,眼睛却是求助般的望向赫连襄。
赫连襄兀自坐着,一言不发,右手食指敲击着桌面,力道不轻不重。
常雯见状,不敢再辩驳,忍气垂首。
陆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一双眼睛盯着正殿里跪着的婢女,可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赫连襄身上。
见赫连襄不发话,她正色望去,语气里却含了几分试探。
“到底是怀兮脸上的伤重些,六弟,不妨先听听凤阳阁的人怎么说吧。”
赫连襄笑笑,手指不再叩击桌面,转而慢条斯理的端过茶盏,漫不经心的回着话。
“皇嫂执掌后宫多年,处事一向公正,就依着皇嫂的意思来。”
陆太后点点头,再转过脸时,神色已然冷冽,“你们说说吧。”
于是凤阳阁的宫女一五一十的将凝书如何羞辱怀兮出身卑贱、怀兮如何反驳、凝书如何打的怀兮这些细节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殊不知,早在太后听到凝书是因陈兴文赐婚一事与瑶月、怀兮起的冲突之后,太后的神色便阴郁了下来。
凤阳阁的宫女们讲完,常雯便气的浑身发抖,矢口辩驳。
“一派胡言,我们公主前段时间一直被禁足府中,如何能与陈公子私相授受?”
陆韩菱听罢,冷笑一声,眼底暗含几分幸灾乐祸。
“常雯,凝书公主与陈兴文先前便认识一事,是你们公主自已表露出来的。”
“如若不然,怎会在听到陛下要为陈兴文和长公主赐婚之后大发雷霆,侮辱本宫三妹。”
常雯听罢,脸上闪过慌乱,人亦是吞吞吐吐的,“不……不是,公主……”
陆太后面色不悦,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望向赫连襄。
“六弟,哀家记得凝书去岁曾游历至长渊。”
“想来,她与陈兴文,便是那时认识的吧。”
赫连襄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赫连彧正欲开口将此事掩盖过去,却听得左侧传来冰冷的声音。
“陛下要为陈兴文赐婚一事怎不先与本王商议?”
赫连彧凝眉,太后亦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因着陆家这个倚仗,赫连彧虽然忌惮赫连襄的存在,可赫连彧到底是有实权的。
“赐婚不过一桩小事,皇叔日理万机……”
赫连襄眸间闪过不耐,勾唇一笑,猝不及防的打断他的话。
“先帝遗命,陛下尚未亲政之前,必得事事与本王商议。”
“这道遗诏还奉在王府的书房里,陛下要亲眼看一看么?”
赫连襄又一次搬出了先帝,虽显老套,可次次有用。
赫连彧正要发怒,却被陆太后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陆太后的眼睛里凝上一层冰霜,不等皇帝开口,她轻笑两声。
“六弟,这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眼见瑶月到了出阁的年纪,婚事却未有着落,哀家实在是心急,那日偶然瞧见陈兴文,心中欢喜,便与皇帝商议了赐婚一事。”
太后这一番解释有些牵强,却是在众人面前给足了皇帝和御贤王面子。
赫连襄嗤笑一声,“皇嫂乃深宫妇人,自然不知其中利害。”
“陛下到底年轻了些。”
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太后与皇帝都得罪了。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而高座上的太后与皇帝,脸色极尽阴沉。
虽有兄长出征前所托,可陆太后亦忍无可忍,她冷笑一声。
“若论年岁,六弟也不过长了皇帝三岁而已。”
赫连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穗子,眉眼未抬,语气带着些许的轻慢,“皇嫂,三岁也是长。”
陆太后眯起了眼,唇角笑容意味深长,“六弟这般坚持,看来是想将凝书许配给陈兴文了。”
“呵,”赫连襄不屑一笑,“皇嫂真是多心了,本王的妹妹要嫁于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区区一个陈兴文,太后若是非要他当女婿,拿去也无妨。”
此时此刻,于赫连襄而言,陈兴文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物件儿。
四周静默,主座上的皇帝与太后,面色难看至极。
殿外,追风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赫连襄身边,附耳低声对他说了什么。
赫连襄只是听着,听罢,略点了点头,让追风退下。
赫连襄站起身来,冷冷的瞥了皇帝一眼,眸色幽深,语气不善。
“陛下,方才御医诊断,凝书腹部似有内伤,人已送回王府医治了。”
“至于罪魁祸首陆怀兮,还是由本王的人带回去好好审审吧!”
皇帝闻言,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皇叔,皇姑出言挑衅在先,且怀兮到底伤在明面上。”
“陆氏父子为国出征,您若真把怀兮带去王府审问,可是要寒了陆氏族人的心啊。”
皇帝当然不会让赫连襄带走怀兮,可今日赫连襄已在瑶月的婚事上责备过自已,他不会再给赫连襄第二次机会。
于是,他很快搬出了陆毅初。
听赫连彧提起陆氏,赫连襄瞳孔一缩,眼底划过一抹黯色,而后沉声一笑。
“陛下放心,陆怀兮到本王的府上,本王定不会亏待她。”
“本王只是想为凝书讨回一个公道,至于瑶月公主的婚事,本王无心插手。”
言下之意,便是陆怀兮被他御贤王带走。
瑶月公主赐婚给陈兴文的事情,他便不再插手。
这便是给皇帝的抉择,毕竟于陆氏和皇帝而言,陈兴文所代表的是寒门势力。
陈兴文眼下或许势薄,可科举改革,日后寒门子弟必如雨后春笋。
赫连彧犹豫了片刻,正要回答,右侧便传来太后威严不可侵犯的声音。
“怀兮乃哀家侄女,岂容你这般声势浩大的带走?那不是将我陆家的脸丢在地上吗?”
“凝书若真有什么事情,哀家自会担着。”
“瑶月的婚事,也不劳六弟费心,六弟,你请便吧。”
话落,太后起身,冷冷的扫了赫连襄一眼,转身离开了凤阳阁。
皇帝、皇后紧跟着离开了。
徒留赫连襄与一众跪在地上的宫女立在大殿中。
赫连襄倒也不恼,俊美的脸上无一丝愠色,只浅浅勾唇。
不能声势浩大的带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