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盥洗室里出来,裴窈看到穿着围裙的邢宴川,感觉有点好笑。

嘴角抬了抬,她又忍住了。

“你跟我一起进厨房。”邢宴川对上裴窈的视线,跟她说了一句,又转眸,视线落在宋千霜的身上,“你陪着阿越他们打游戏。”

“衣衣是客人,怎么可以跟你去厨房呢。”宋千霜立即噘着嘴反驳,“还是我跟哥一起进厨房吧,让阿越他们带着衣衣打游戏。”

“她不是客人。”邢宴川说着,对裴窈伸出手。

裴窈主动走到他的身边,“那我给你打下手。”

“嗯。”邢宴川握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就走。

宋千霜抿了抿唇,很快又扬起笑意来,“好吧,那我跟阿越他们一起去玩咯,哥,记得我的柠檬鸡中翅哦。”

“都记着。”邢宴川回了一句,拉着裴窈走得更快。

邢宴川家的厨房极大。

有裴窈租的房子那么大,而且敞亮,三面墙都做成了玻璃,还有个海缸,里面各类品种的活海鲜都有。

裴窈惊异地看着海缸……他们对食材的要求好高,必须活的现吃。

邢宴川关上门,把做好的芥末章鱼拿到厨房中央的岛台上,再把提前榨好的果汁放下,扭头看向她,语气带着宠溺,“吃吧。”

裴窈一脸的疑惑,“不是让我来帮忙?”

邢宴川转身去处理食材,“我不喜欢你跟宋千霜一起,所以希望你在这里陪着我。”

裴窈莫名想起宋千霜的话,犹豫了一下,她平静地说,“千霜挺好的,在我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

靠在台子旁的邢宴川,眼眸幽深地看着她,“我就问你,从开始到现在,你跟她相处起来,你打从内心觉得舒服吗?”

裴窈仔细想了一下,说不出是不舒服还是舒服……总之没有和凌越和白城商一起的时候舒服。

“你留个心眼,不要什么都跟她说。你可以把城商和阿越当很好的朋友,但她不行。”邢宴川说完,便转身去刷澳洲龙虾。

裴窈慢慢吃着芥末章鱼,吞咽后,她才问,“宋小姐是不是喜欢你?”

“我不是因为她对我有意思,才跟你说这些。她活跃在我们所有人之间,还说你是客人,其实是在刻意排挤你。”邢宴川原本是不打算明说的,毕竟背后说人不好。

可如果是裴窈,他愿意当这个恶人,把话挑明了。

裴窈稍稍思考了一下。

其实从一开始,她是感觉他们之间有着她无法插入其中的屏障,可现在邢宴川的一番话,让她打消了这种念头。

“你对这些人际关系,似乎比我还敏锐。”裴窈看着他的脊背,语气里满是惊讶地说。

“如果我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是抑郁症患者,你信吗?”邢宴川把洗好的龙虾放在一个烤盘里。

裴窈想到了他拍的第一支视频。

那个视频很感染她……那时候,他应该也和自已差不多吧,因为失去最亲的亲人,无法走出悲伤。

“我去国外一年的时间里,都在霸凌中度过,因为我的肤色,因为我来自华国,所以我被欺负。那段时间我很颓废,也格外的敏感。我对好话里掺杂着恶意,极其的敏感。”邢宴川慢慢跟她说着。

裴窈反而觉得自已屏蔽了这些。

因为人的情绪本就脆弱,她又太想要沈延死,只能强行让自已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评价……否则她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我上了大学,遇到了出国的宋千霜。”邢宴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他剥洋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一直都在用谎言骗我,但她没有其他的坏心,我就无所谓了。”

“其实你也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撒谎对吧?”裴窈垂下眼眸,搅拌了一下小章鱼。

“太过绝对是一种无知,我不希望无知让我做出后悔的事情。”邢宴川道。

裴窈拧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问他,“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会发生记忆被抹除的事情吗?”

“放在正常人的身上是很难实现的,但如果放在你身上,是有可能的。”邢宴川沉声道。

裴窈有些诧异,“为什么?”

“因为抑郁症会伤害大脑,会让你的记忆慢慢变差,特别是过往的,你并没有多留意,或者让你觉得很难接受的事情,会在你一次一次的痛苦中,慢慢消失殆尽,最后不存在于你的大脑里。”邢宴川开始切洋葱。

“我的医生确实说我的记忆不好,我刚准备吃抗抑郁的药时,脑子特别不好使,刚干的事情,我就忘记了,又重复干。”裴窈现在很纠结,自已从前到底认不认识宋千霜。

她皱着眉头,费劲地想了想,发现记忆还是很模糊。

小时候一直在钢琴班,她倒是知道。

因为赵如本来就打算让她以后走钢琴家的路线,不可能让她在这方面懈怠的。

“忽然问记忆做什么?是想记起哪些事情吗?”邢宴川把澳洲龙虾放进微波炉里。

“宋小姐说,我们曾经一起上过一个钢琴班,但我确实不记得她,一点记忆也没有。”裴窈语气带着困惑。

邢宴川蹙眉,“她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裴窈想到她还很同情自已……说自已有了落差很难过。

实际上,比起破产、房子被她烧毁,爸爸的死亡、妈妈的不相认、弟弟年幼无所依,才是她内心最深刻的伤痛。

“你在找年少帮你妈妈打120的女孩对吗?她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裴窈满脸好奇。

正准备去捞生蚝的邢宴川,手上动作一顿。

“妈妈出事的那天,我接到消息比较晚,到的时候,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把手串给了我,让我不要恨,不要痛苦,好好活着。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无法从那种失去亲人的窒息悲伤中走出来。”邢宴川放下手中抄网,眼眸幽深地看着裴窈。

裴窈撑着下巴问,“然后呢?”

“一周后,我收到了来自她的信息,她邀请我去听她弹钢琴。每天晚自习,我都从学校翻墙出来,去她所在的钢琴班外,坐在那棵樱花树下,静静听她弹琴。我只知道,她有一头真的很漂亮的头发……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起舞。”邢宴川脸上都是缅怀。

裴窈偏了偏头,“樱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