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缩骨全”关照之下龚镜清开始靠着三行、泥水木工谋生“搵食”,虽不是什么大生意,总还算过得去,他迎娶了香臣先生其中一位千金汤怀娣成家立室,正是春风得意。这日正在迪隆里家中闲坐,鬼仔谭登门拜访。

老友多日不见,龚镜清十分高兴连忙请其入屋内坐定饮茶。二人谈了些近况,鬼仔谭就提起近日沸沸扬扬的“海员罢工”事件:那是大批香港各业工人为响应海员罢工抵制港英政府纷纷来到广州落脚。有秘密传闻王叔达暗助沙面英租界要将这些响应罢工的工友们赶回香港。龚镜清大怒道:“想不到这位洪山大人居然去替洋人办事!”

鬼仔谭说道:“此人一早就同沙面英租界有来往交情,毫不出奇。”龚镜清愕然:“有此等事?”鬼仔谭道:“广州虽是在禁烟禁赌但王叔达照样购买云贵烟土经粤西沿西江水路一直运到沙基码头与天字码头,再由内河船工运上岸,一切都有英国人在背后撑腰支持。此人智计深沉表面支持禁烟实则暗地里不动声色安排好一切,这么多烟土源源不断运入广州城他就大发其财,据说还有军政府的内应连邓长官都无可奈何,真是不简单。”

龚镜清听完也只能干生气,又问道:“其昌先生如何看待今次罢工?”鬼仔谭道:“其昌尊帅已经同香港那边联过络,得知在香港的穷苦工友与广州一样这几年因百物腾贵又收入微薄,所以生活艰苦至极几不能维持生计,因此尊帅大人话无论如何一定会尽力相助。”一旁在听的汤怀娣突然插口道:“那些香港工人罢工就手停口停,家中大人还能熬一下,小孩子总要有饭吃呀。”

鬼仔谭点头说道:“嫂夫人真系宅心仁厚说到了点子上。香港船行同其他洋行中洋人大班老板知道工人和船员有家室所累,若然继续罢工下去必定不能支持,所以气焰嚣张。尊帅大人嘱托全叔从沙基米粮行尽量统筹米粮支援,那些米商都答应看在其昌先生的面子会帮忙。总之我们还有口饭吃就不能让香港的工友受饿。”

龚镜清道:“那真是众志成城,我有什么可以效力的?”鬼仔谭笑道:“镜清兄名号‘千石’一向豪迈过人,仗义相助又怎会少得了你?港英的洋大人若不肯妥协,罢工持续下去可能会有更多的香港工友来到广州。尊帅大人提议在西关和长堤兴建一些临时房舍,还有在珠江面上用花艇稍加装修改为江上临时居所,但这要劳烦到你们三行土木的手足来帮忙。”龚镜清一拍心口:“尊帅大人的吩咐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妻子汤怀娣却是眉头紧皱,似乎忧心忡忡。

汤家小姐果然无担忧错,港英政府同船务班主们始终都不肯就加薪与改善工人待遇妥协,这场轰轰烈烈的大罢工终于在民国十一年将近农历新年时际大爆发,龚镜清、鬼仔谭适逢其会、身不由已,也卷入了这场历史洪流之中。大罢工随后越演越烈已近失控,大出港英政府同各商界大班意料之外。香港各行各业空前团结、众志成城,由海员大罢工逐渐变为全香港埠的大罢工:店铺关门、酒楼歇业以致市井萧条,加上天星小轮罢驶、电车停摆,连印刷厂工人都不印报纸参加罢工。平时颐指气使的洋人大班、大员无人伺候,吃饭要自已动手;外地的货船到达维多利亚港后,码头苦力也参加罢工不与理会,货物堆积如山不能进出,香港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死城,急得港英政府一日之内向沙面英总领馆发出多封电报求助。

龚镜清奉其昌先生吩咐,又在缩骨全的筹划下与不少三行土木工友在沙基一带搭建了许多临时棚屋来安置大量从香港返上省城的工人,“两脚黄鳝”黄天来为报答其昌先生当年恩义,亲自发动所有珠江上疍家船户一起合作出动自家的船艇还有那些“花艇”,再由土木三行工人改建成简易的水上船屋。

一时间沙基、长堤好不热闹,虽然联顺公会在缩骨全绞尽脑汁之下调动四乡米粮周济,但因为工人加上家眷人数实在不少,众人都只能半饥半饱,加上天气转冷境况凄苦。

港英政府面对如此形势恼羞成怒之下决定采取强硬政策,还电请沙面租界英国领馆相助,要将大量返回省城罢工的海员及其他各行工人逼回香港复工。

鬼仔谭机警聪明在港英政府的电报刚到不久他就从沙面怡和洋行内线处得到确切消息:沙面英国总领馆可能会向在沙基聚集暂行栖身的香港海员同其他各业工友们暗中施行威胁手段,要恫吓海员及其他工友们退缩,结束罢工返回香港复业。鬼仔谭立即设法向洪带妹禀告。

众人商议之后就由“洪山武二郎”亲自率领其座下“八门大人”加上梁卓仁及其沙基本部人马严加戒备。霎时间沙基一带足有过百洪山人马暗中戒备还有海员与工友中的青壮们自发日夜巡视,就算沙面英国领馆要使手段也并非那么容易。

龚镜清得此消息后正是我辈中人岂可置身事外,立即自告奋勇召集起几十位三行土木同行手足连夜分班加入梁卓仁一众在沙基一带自发巡逻。汤怀娣自然是晚晚提心吊胆,生怕丈夫会出事。但所谓越怕黑就越见鬼,不出数日沙基涌上就真的出了事情。虽然戒备防范十足,但接连几个晚上都有在花艇上暂时栖身的工友子女孩童无故失踪,而且出事时候居然无人发觉直到天亮大人们起身才发现自已子女无了踪影,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一时间所有工友、海员们都人心惶惶,纷纷疑心系对面租界所为,虽然即时报上了公安局巡警厅,但搜查之后又毫线索,怎么样都查不出那些失踪小童的下落。警察只说多数是“拐子佬”所为就无了下文。

气得失踪孩童的父母心急如焚,破口大骂那些警察平时只会“收片”受贿而一无是处。

梁卓仁安抚群情汹涌的工友众人,一面急忙向洪带妹禀告。洪带妹说道:“先前上西关就已经有不少‘细路哥’失踪,当时疑心与“白虎将”有关。除非是此人出手,沙基上已经戒备森严连乌蝇都飞不进来一只,那些工友的孩童又怎会无故失踪连一点痕迹都无留下。”

梁卓仁与龚镜清面面相觑,众人都领教过白应星本事,就算神威如“洪山武二郎”都几乎在太平南‘生死片’折在此异人手下。况且听闻有‘神咒成煞’会用小孩脑髓精血为引,更加令人思之不寒而栗。龚镜清道:“要对付这白应星,非请先生驹和尊帅大人出手应付!”洪带妹说道:“暂且不要惊动这两位大人尊驾,白应星当晚在十八甫南与尊帅交手两败俱伤之后就未现过身,先生驹推断他也是元气大伤未复。如此说来,这些工人的小孩失踪未必就与其有关。待今晚我先上那些花艇探查一番再作定夺。”

梁卓仁听得有“洪山武二郎”亲自出马,自然十分高兴。当晚入夜“马骝泰”亲自带领其余八门大人,梁卓仁就选出手下数十得力精明兄弟,两下各自暗伏在沙基涌那些花艇上。

“马骝泰”为“洪山武二郎”座下“八门大人”之首,又是三栏“九大簋”之一,江湖上久负盛名,当年穿堂过壁,身手矫若树上猿猴,而且眉精目利,因此得此绰号。他今晚奉洪带妹之命潜伏在花艇上就是为了查出这些小童失踪的究竟。“马骝泰”也是憋了一口气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手,不然沙基联顺的面子以后在江湖上算是丢尽了。

龚镜清一样自告奋勇,也带了三、五个三行土木兄弟埋伏在沙基边上策应。洪带妹劲装束备,由两脚黄鳝亲自驾着条尖嘴蛟龙舟停靠在沙面西桥附近静候,主持大局。

待众人各自埋伏妥当后,连日来栖身于花艇上的这些香港工友们因为有工人的孩童子女失踪,早就如惊弓之鸟,未等天黑就将急忙将各自的孩子带入花艇中,恐防又再丢失。

待到夜深人寂,除了天寒料峭,四处悄没声息,连对面沙面租界都是漆黑一片,那些印度巡捕都躲了起来偷懒。

龚镜清在沙基岸上虽然抖擞精神守候,但此时也禁不住打了瞌睡起来。

“马骝泰”却是目光如炬,盯住在水面上一条条花艇,唯恐错过分毫动静。忽然间他身旁也是位列“八门大人”之一的“蛇王叶”轻声道:“泰哥,这几天沙基的疍家水上人可有人家做白事?” “马骝泰”听罢不禁愕然,实在想不到何以“蛇王叶”突然有此一问。

这位“蛇王叶”未入洪山门槛之前就是下西关养蛇世家,以贩卖蛇酒出名,一身拳脚功夫了得且精擅跌打,见多识广,在沙基中算是一流出色的人物。“马骝泰”心知他此问必有因由,低声道:“据我所知就不见有人做甚么白事了,贤兄为何有此一问?”

“蛇王叶“指指沙基涌上水面其中一条疍家船,道:“既然无人做白事,何以这条疍家船有这么多纸扎人?” “马骝泰”顺着“蛇王叶“所指看去,果然见到在靠近沙面租界那边的水面上停着一条寻常疍家船,船头挂着两个蓝灯笼,还摆着四个纸扎人形,但夜色中却看不清楚仔细。

“马骝泰”道:“许是这疍家人真有什么丧事,所以挂了蓝灯笼,摆了纸扎公仔做祭奠,也无甚古怪呀。”

“蛇王叶”摇摇头,道:“疍家水上人家以身归水,不太讲究这些陆上仪式,甚少会在船上做这些奠仪。这条船已经停在此处多日,我早就有些留意,曾问过黄鳝公,连他这个疍家头领也不知此船的来头,其中必有古怪!”

“马骝泰”点头道:“好,就等我摸过去探个究竟!”话音刚落已经展动身形就从一条条花艇顶上跃过,向那条疍家船探将过去。

见夜色中他真如一只矫健猿猴,腾挪跳跃轻轻巧巧地就到了那条疍家船左近的一条花艇。此时花艇上栖身的那些工友同海员家属还在酣睡中,完全不知不觉。但“蛇王叶”与其他守候在一旁的洪山兄弟都看得分明,忍不住心下为“马骝泰”身手暗暗喝彩叹服。

“马骝泰”伏在那花艇顶上不动声色,只是在仔细打量那疍家船上的这四个纸扎公仔,此时离得近了自然就看得更加清楚。这几个纸扎公仔在那两盏蓝灯笼的掩映下更加令人觉得阴森诡异。“马骝泰”定神看了几眼,也觉得奇怪:向来纸扎铺中制成的纸扎人都是由白纸所扎,但这四个纸扎人居然是用黑绸布而成,若非有灯笼掩映同“蛇王叶”精毒眼光,常人确实也难以留意到这疍家船的古怪。

“马骝泰”再看上去那纸扎人的面目,当场心里也打了个突:一向丧事祭奠所用的纸扎人无非都是在面部点上人的五官,当作人形,然后火化以为亡者所用。但这四个纸扎人的面上居然不是人的五官,而倒像是狰狞的虎、豹猛兽模样,好似随时会择人而噬。他到此时已经心知这疍家船必定大有古怪,但艺高人胆大轻身一纵就潜入水中,悄没声色地爬上了这条疍家船。待他上得船头,回头向“蛇王叶”方向看去,却见到一条人影飞快在花艇顶上跳跃向他这个方向而急纵而来,从身形看似乎正是“蛇王叶”。“马骝泰”心中有些意外,转头再望向那四个纸扎,心中顿时一寒,船头上居然只剩下三个纸扎,有一个却消失无踪。

纵使他久历江湖见尽稀奇古怪,此时也不由得心中有些突兀,暗道:“这几个纸扎难道自已有脚会动不成?”他自从在太平南那场大战中见识过白应星的厉害,已经知道省城中有非同小可、身怀异术的高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条软铁鞭,迎风一抖,悄没声息,乃是他数十年来在江湖中防身的拿手武器。

“蛇王叶”此时也已经从水下跳上船头,低声道:“方才我一直在留神,也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一个纸扎,心知不妙所以立即赶来。” “马骝泰”道:“叶兄小心提神,我怕今晚有‘神御控物’的高手异人大驾光临。”

“蛇王叶”却从未听过什么“神御控物”,好奇道:“泰哥你方才说甚么来着?” “马骝泰”低声道:“我曾跟恩宁街大名鼎鼎的先生驹学过几年本事。先生驹精通‘辟神退邪’,看这几个纸扎的来头想必是有高手异人用神御道法控物操行。这是十分精深的法道,能以神异超能之相附着于特殊有形之物为之操控。想不到今晚让你、我开眼界了。”

他二人此时全身戒备,周遭任何些微声息变化都尽收于下,听到轻轻的水声从船尾传来。

“马骝泰”身形一晃,闪到船尾,见船尾处一个纸扎已经从水中跳上了船板,正是方才那四个黑纸扎中的一个,其行动之迅速隐秘,若非二人留心,即便是附近的那些咫尺之间的花艇上也不会有人留心发觉得到。

“蛇王叶”见此光景道:“我总算知道那些失踪的工友小孩去哪里了?” “马骝泰”听闻此言,也看了看面前这个黑纸扎,点点头,道:“原来是被它吃在肚子里了。”

这黑纸扎从水中钻将上来,动作诡异,双手往肚子处一抹,原来里面中空赫然正躺着个熟睡的小孩,看样子似乎毫无知觉,怕就是从别的花艇中偷拐而来。

马骝泰实在想不到原来连日来花艇上那些工友、海员的小童子女失踪居然是此物所为。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会料到居然是个纸扎所为?兼且此物浑身墨黑,夜色中几乎等于隐形一般,难怪无人察觉难防。

“蛇王叶”眼见又有小童被掳,心急不待二话上前张手去救这小孩。马骝泰还未来得及阻止,黑纸扎的动作却敏捷惊人,侧身避开,反手打落蛇王叶膊头,其去势如风似电。“蛇王叶”江湖打滚多年,也算是三教九流中身手不凡之辈,居然闪避不过当场就被打翻,滚到一旁痛得眼冒金星,连眼泪水都流了出来,强忍住才无叫出声来。

马骝泰冷汗直冒,单看这黑纸扎的几下身手展现,自已万不是对手,恐怕除非是“洪山武二郎”来到才应付得到,不由得惊叹这“神御控物”非同小可,不知是何方高人能操控纸扎人至如斯了得。

黑纸扎两下手脚将“蛇王叶”击倒,就朝马骝泰转了过来,夜色中脸目隐隐现出狰狞凶猛之神态。马骝泰不敢怠慢,手腕一抖那条软鞭就迎风抽将过去,他见蛇王叶吃了亏,自然不敢近身对敌,自忖用软鞭防身游走四方,再思量对策。

黑纸扎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轻轻将手举高,那条软鞭不知为何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被扯将过去,劲力之猛饶是马骝泰此等身手都拿将不住,但觉得虎口赤痛,软鞭顿时就不由自主地甩手而去,到了纸扎人的手上。

怪纸扎软鞭到手,因势就力,那条软鞭在空中真像条灵蛇一般兜头就圈在了马骝泰的双腿上。马骝泰身子一轻,头上脚下就栽进了江水之中。

不到片刻,“八门大人”中两大好手在这纸扎人手下走不过两招:一个被甩得跌入江水中,另一个则被打到在地,痛得动弹不得。其余埋伏在各花艇上的洪山兄弟隔得远看不真切,都十分惊异,不知疍家船上发生何事,居然连赫赫威名的马骝泰也如此狼狈丢面子。

忽然间半空中一条长竹竿、竿头削尖,如标枪一般破空飞来,其势迅捷无比但又悄没声响,那怪纸扎虽然行动如电,但也不得不匆忙闪避。长竹竿从其头上堪堪擦过,轻声地插入了水中。蛇王叶却是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伤了那小童。

马骝泰趁此机会挣脱了腿上软鞭,又再翻身跃回船上,觉得又羞且怒,自忖行走江湖多年都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再也顾不得许多,破口大骂道:“丢那妈,旁门左道不算英雄好汉。有本事与老子我拳来脚往、见个高低!待烧了你个烂鬼纸扎!看还有什么神御控物!”

蛇王叶也大声道:“搭棚的贤兄再不出手!小弟二人就要埋单了!”他们两个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避忌,深夜中大声叫嚷起来,本来花艇上熟睡的海员工友和家眷顿时被吵醒纷纷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间不容发之际远处飞来五、六条竹竿,条条都一般长短,竿头一律削尖,如标枪一般就冲着这纸扎而来,既准又稳就似长了眼睛一样。

那怪纸扎左闪右避,已不像之前那么灵动,终于其中一条竹竿从纸扎的头上穿过又插在了船板上,纸扎人顿时就被钉在了原地。这竹竿插入船板足有数寸,那疍家船的船板足有几寸厚,可见所掷之人神力惊人,既狠且准,技艺非凡。

马骝泰哈哈大笑刚欲上前动手,那纸扎头上突然一股绿烟冒起,竟然着起火来。火焰青绿幽暗,说不出的诡异,片刻就蔓延到整个纸扎身上。纸扎肚子里那小童顿时就被惊醒,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亏得蛇王叶眼疾眼快,踏步上前就将小孩抱出,但手背被那火焰烫到,一瞬间居然是冰寒透骨,痛得也惨叫起来。转眼间,这纸扎就烧成灰烬,跌入了江水中。

此时整条沙基涌彻底被惊动起来,埋伏在四周的沙基洪山弟子都将船撑了过来接应,也有艇上的工友的女眷终于发现了自已的小孩失踪,立即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

“洪山武二郎”已经来到,率先跃上这条疍家小艇,即时扶住蛇王叶,问他有无大碍。蛇王叶虽然受了伤,但道:“我无甚大事,那个纸扎都不过如此,倒是怕这‘细路’烧伤。”洪带妹马上吩咐其后上来的门生将那小童抱走,去寻其父母。

洪带妹向马骝泰、蛇王叶抱拳道:“多得两位兄长奋力才将此小孩抢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蛇王叶与马骝泰俱比洪带妹年长,但素来欽服他的本事,立即躬身回礼、道声惭愧。

蛇王叶道:“这怪纸扎都不知是什么神道,好生厉害。若非方才凤开哥出手相救,不知如何收科。”

洪带妹看着插在船板上的那条竹枪,赞叹道:“好个‘搭棚开’不愧为洪拳桥手正宗,这搭棚用的杆竹在他手上使将开来居然有如此神功,洪某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能得“洪山武二郎”用“五体投地”四字赞语,江湖上算是极为罕见了。

马骝泰却突然脸色一变,叫道:“大家小心!”说话间一阵阴风向众人刮来。

洪带妹何等本事,未及马骝泰说完,身随意转,反手就一拳扫向风声来处,他这一拳神光电闪、劲力雄浑,开碑裂石,别说什么纸扎公仔,就算“白纹虎”亲临都未必敢正面相迎。这一拳却偏偏落了个空,马骝泰看得分明:一直站在船头的其余那三个黑纸扎突然凌空跳起,避过洪带妹一拳,纵身就跳入江水中去。

更让马骝泰目瞪口呆的是,这三个纸扎跳落江水中,伏在水面有如在平地一般,手脚双双一撑,居然就在水面飞奔而去,直冲着白鹅潭的方向而去。夜色中隐隐看去,就如三只水上猛兽一般,分波逐浪,到得最后就像是三团黑雾消失在江面远处。

此时龚镜清带着手下的三行土木兄弟也坐着条疍家船赶了过来。他倒无看清楚方才的情形,高声道:“带妹哥,那细路已经找到他父母了。他父母很是感激。但还有其他工友今晚都不见了他们的小孩仔女,哭得死去活来,要带妹哥你主持公道!”洪带妹挥了挥手,让他稍安勿躁。

蛇王叶抹抹自已的眼睛,问洪带妹道:“洪执事,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洪带妹却看着马骝泰,道:“泰兄前几天才去过恩宁街见过驹叔,他又是怎么个说法?”

马骝泰连忙道:“先生驹说过,他思疑西关小童失踪,和现下沙基这些海员工友的子女孩童失踪未必就与‘白纹虎’有关,应该另有神御道中高人出手。”

洪带妹道:“原来泰哥一早就有先生驹面授机宜,所以方才是放长线、钓大鱼了?”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蛇王叶也连忙问马骝泰是怎么一回事。

马骝泰道:“任何事都瞒不过洪大人,我确实系从先生驹那里得了机宜,在那三个纸扎身上做了手脚。他早就推断有神道高手以精深‘神御控物’之法来偷拐小孩,所以就比了我一袋檀香朱砂,必要时洒在那控物上,先生驹就有办法找到那神御高手的所在!”

众人听罢这才恍然大悟,龚镜清一拍大腿,道:“那就太好了,这样一来就能找到那些失踪的细路,也好为街坊同工友除害!”

洪带妹道:“大家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这背后出手的神道高人看来本事与白应星相比怕也是不遑多让。”说完就去见沙基涌上的所有船员工友。

众人看到大名鼎鼎的“洪山武二郎”来到,都稍感安慰。

洪带妹朗声对众人说道一定会查明连日来失踪的上、下西关小童及船员工友的年幼子女的下落,比街坊、工友们一个交待。众人虽是担心,但见洪带妹包揽上身,稍稍安心。那些个不见了子女的船员女眷们担心自已失踪的孩童安危,不由得失声痛哭,其情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龚镜清看到这些海员工友贫苦受难,终日为温饱而担忧,现下还要遭此厄困,真是个怒火填胸,但就是有火无处发,憋得满脸青筋尽现,破口大骂:“那个偷小孩的短命种,我若抓到这契弟,定必要将他煎皮拆骨、碎尸万段!”

马骝泰走上前去低声道:“千石仔,我‘静鸡鸡’告诉你,其实先生驹已经知道这神道高手是哪一派的了。”龚镜清喜道:“泰哥,那你快点告诉我!”马骝泰道:“你这个后生虽是正直热血但为人太过冲动,就怕你强出头坏事呀。”龚镜清看他说起话头,却又卖起关子,跟缩骨全一样,只好陪笑道:“泰哥,你职司联顺八门执事,又是‘三栏’九大簋之一,响当当名头的大人怎么消遣起我这个后辈了。”

马骝泰道:“你莫要擦我鞋、戴高帽,不过说与你听也无妨,先生驹讲过,这叫做‘玄豹潜藏’,乃是神御道中以咒法召御威猛神煞中的一种,与‘白虎神煞’相似。但今晚我等遇到那几个黑纸扎为玄豹潜行的‘神御控物’,所以那几个纸扎怪物能够隐相藏形,这么多西关小童和船员的子女才无声无息间被偷拐失踪!”

龚镜清第一次听到“玄豹潜藏”,自然要追问下去,马骝泰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龚镜清还待要追问,火麻仁带着一人走了过来,大声道:“千石仔,你莫要再问长问短了,免得泰哥心烦,待我介绍位另外一位洪山大人与你认识。”龚镜清看见自已的保家兄长来到,连忙不敢再问。

梁卓仁指着他身旁那人道:“这位就系与泰哥一样都是我地沙基八门执事之一,江湖上人称‘搭棚开’的何凤开、凤开哥。”说完对那人道:“开哥,这位就是我荐贴保底、引入联顺门槛的‘龚千石’、龚镜清。‘镜清’二字正是其昌先生帮他起的。当日在多如茶楼闯小梁山的就是这不要命的小子。”

龚镜清早听过“搭棚开”的名头,立时恭恭敬敬行礼。何凤开长得中等身材,春寒时分却只穿一身短打,浓眉大眼,双臂筋肉强横、肩阔背耸,一看就非等闲之辈。龚镜清连忙道:“凤开哥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听闻你系洪拳长桥硬马,本领高强,小弟一直就想与你结识了。”

何凤开一开口就是四邑口音,豪爽地道:“镜清贤弟无用客气,我从洪执事口中也听过你与谭少爷都是近年洪山中的少年英雄,甚得‘七旗尊帅’其昌先生的赏识。我等既都是三点水的兄弟,自然应该多多亲近、互相照应。”龚镜清听见他的四邑口音更感亲切,一问之下原来何凤开系开平人士。

马骝泰道:“凤开贤弟系广州城中搭棚行领头,‘搭棚开’三个字无人不识、金字招牌。他一双桥手威震天南,你以后在省城做三行土木的大工程少不了要‘搭棚开’的帮手。”

蛇王叶在一旁也搭口道:“方才若不是凤开哥用搭棚的竿竹来对付那几个怪面纸扎,说不定我条小命都冻过水了。”又将先前在船上的情形说了一遍,众人听罢无不对何凤开的功夫更加钦佩,尤其是龚镜清,恨不得就拜倒在地,要学他功夫。何凤开却是为人十分谦逊,只在一旁笑笑,不以为然。

蛇王叶对马骝泰道:“泰哥,你也莫要再卖关子欺负千石仔了,究竟你从先生驹那里得了什么锦囊妙计?怎么样才能找回那些不见了的‘细路哥’?”

马骝泰方才不肯在龚镜清面前吐露实情,系怕他鲁莽冲动,但现下蛇王叶、梁卓仁、何凤开等大人在旁,不好推搪,只好道:“先生驹是道法高人,很多人以为他一直躲在恩宁大街不问世事,其实他一直都在暗暗探查这些小童失踪的下落,前几日还特意叫我去见他。”

“先生驹见我来到,就同我讲,他探查之下大约已经有了些眉目,又得知我等沙基洪山弟子会于沙基涌上埋伏,就说那神道高手必定会再用‘神御控物’来偷抢小童。但“神御控物”运用起来甚为艰深,召御者不能离控物太远,否则就会失效,此人一般就在左近僻静处隐藏。先生驹将自已炼制的朱砂檀香粉交付于我,说若然我看到那‘控物’就一定要设法将朱砂粉洒在其上,他就有法子用符法追查到那神道高手的所在。”

众人听到这才了然,龚镜清道:“泰哥,那先生驹可有讲到那‘玄豹潜藏’究竟是什么架势堂呀?他又如何得知系此法作怪?

马骝泰摇摇头,道:“先生驹无同我多讲,只提到凡威猛神异成煞,若有童子精血催引会更会如火上浇油。这些都是伤天害理、十足的邪门。”

蛇王叶与何凤开都惊道:“弊家伙,若然如此那些被偷走的细路哥岂不是有性命危险?”此时洪带妹已经回来听到众人所讲,就道:“现下情况危急,烦劳泰哥快去回报先生驹,看是否能追查到什么线索。至于蛇王哥与凤开兄就烦请二位去知会其余各门执事:立即带同本部兄弟,就算翻转整个上下西关,也要找到那几个怪面纸扎的蛛丝马迹!”又吩咐梁卓仁带同其手下门生继续守护在沙基涌上的工友,以防再生枝节。

“洪山武二郎”统帅威严,一番调派下众洪山大人都立即躬身领命、不敢有违。

唯有龚镜清急道:“带妹哥,怎么少了小弟无事摊派?”

洪带妹瞪了他一眼,道:“八门大人个个营生广大,自不用担心,你才刚刚开始做这三行土木行当,又成家娶了老婆,不去开工难道叫你妻子去吃谷种?

龚镜清在洪带妹面前哪敢驳嘴,只好低下头去。

火麻仁道:“千石仔,你同三行的手足也辛苦了一晚,不如先回去歇息,有甚消息我自然会派人讲与你听。”

龚镜清无奈何也只好离去,众人辛苦了一晚也各回住所歇息。

汤怀娣在迪隆里家中等了一晚,担心丈夫龚镜清而夜不能寐,天亮看见他安全回到,自然高兴,又问起昨晚可有什么事情。龚镜清就约略说了一次,汤怀娣心地良善,自然十分同情那些海员同其他工友,但劝他道:“听起来这神道高手非同小可,就算是先生驹都未必一定应付得到,你就莫要强出头去理会了,还是让洪大人他们去料理吧。”

龚镜清不悦道:“女人之家就是怕事,偷拐细路小童如此伤天害理,我龚千石身为洪山弟子若不管这等不平之事,怎称得是其昌先生座下‘热血门生’?”

汤怀娣道:“你莫道我什么都不懂,我阿大曾拜在洪胜山‘南胜王狮’叔爷门下,我年幼时就见过叔爷老人家几面,都听过他提过神御道的事情。”

龚镜清惊异道:“你说的那位‘南胜王狮’就是大名鼎鼎的‘狮爷湛’?”

汤怀娣点点头,道:“正是,他大名叫伍云湛,做纸扎出身,最厉害就是打造铜头铁角狮头,我阿大说过这位叔爷就是神御道中厉害高手。你莫要一时逞能而吃大亏,须知天外有天,很多事情并非如你所料那样简单。湛叔爷所做的铜头铁角狮头听闻也是神御所控,但专门辟神驱邪。”

龚镜清听妻子教训,也知汤怀娣年纪虽轻,但自幼受汤香臣家承,见识一向比他高得多了,‘南胜王狮’狮爷湛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只好点头答应。手艺人所谓口停手停,翌日龚镜清就立即与几个工友一起去承办先前接下的三行土木工程,但他心里一直记挂那些海员工友的孩童下落。

工友中有个名叫谢细保的,昨晚也有份去沙基帮手,他十六、七岁年纪孤儿贫苦出身,靠手艺吃饭一向住在清平街,于下西关十分熟悉。为人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又好与人倾谈,所以有个外号就叫“单料铜煲”,相熟的工友都叫他“铜煲细”。

龚镜清就对谢细保道:“细保哥,听讲你以前有在八门大人手下做事,一定与他们相熟。可知八门大人与仁哥有否查探到什么线索?那些失踪的细路找回了吗?”

谢细保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打听过了几次,看来泰哥始终追查不到那‘契弟’的踪迹。‘八门大人’虽然发散手下兄弟差点翻转了西关查找,但都是毫无头绪,也不知先生驹还有什么法宝?”

龚镜清失望道:“先生驹如此厉害,‘八门大人’神通广大手下门生众多但都找不到此人,那高手怎生如此了得?”

谢细保点头道:“是呀,那些失踪的细路如再找不到,十有八九就会被偷卖出去南洋或者其他地方,境况下场一定十分凄惨。那些工友不见了自已的子女,这次罢工必定支持不下去了。”他自已就是孤儿长大,更加感同身受。

此时一旁在闲听的另外一个工友系刚从清远来到广州谋生,忍不住插口问道:“‘铜煲细’,听你讲了威震沙基的‘八门大人’这么久,他们究竟是什么架势堂?”

谢细保向来喜欢卖弄,一听到有人请教更加兴奋,摆起架子道:“这位工友连沙基‘八门大人’都不晓得,真是好打极都有限呀!”在一旁的众人就都围了上来洗耳恭听。

谢细保说道:“‘兴顺山’座下武执事行刑官就是堂堂‘洪山武二郎’带妹哥,广州城内人人都知道啦。洪大人座下按‘义忠仁孝、信礼智勇’排行有八门副执事掌管司律斗察、规管堂下弟子秉行忠义。八门大人中排首位的就是义字门的刘赞先大人。赞先哥是肇庆人一手花拳威震西江。他早年出身机房织工,以前广州城的机房丝织的工人都以他为首。今番大罢工不少香港的丝织、布染工人都得到他救助。赞先大人豪爽忠义,锄强扶弱,专门好打不平,是西关有名的英雄好汉。”

众人听得谢细保这样说,都不由得对刘赞先十分敬重。龚镜清向来就是对英雄人物心生向往,一拍大腿:“这位赞先哥如此好汉,我一定要与他结识!昨晚在沙基已经见识了凤开哥的本事,又是另一位有本事之人,八门大人中真是卧虎藏龙。”

谢细保点点头:“千石哥说得不错,那位凤开哥双臂桥手如铁,号称洪拳正宗。他搭起棚来真有千斤的气力,天神一般的人物。他与八门大人中的方少佳系生死之交。方少佳就系清平街中最大那间南北行的少东,他虽然是铺头少东家境发达,但自幼好武少年时拜在一位粤东‘七星螳螂拳’名家门下,也是一身好本事。”

“千石哥,你本来就认识马骝泰、泰哥了,他在‘八门大人’内在江湖上名头最响;还有蛇王叶,加上菜栏西家行‘官仔昌’,塘鱼栏生药行的‘扭计梁’;华林寺的‘神眼关七’,加起来就是鼎鼎有名的‘八门大人’。‘蛇王叶’一向在西关以卖蛇酒出名,为人见多识广又恤孤扶弱;官仔昌、昌哥在菜栏一言九鼎,三栏‘九大簋’与他是过命的交情。‘扭计梁’继贤哥是三栏‘老襯廷’的族弟,也是足智多谋之人,满肚子的主意文章。‘神眼关七’就不爱热闹为人十分低调平时甚少与旁人来往,我只知道他在华林寺一带卖香烛、玉器为生,但既然能身为八门大人之一必有他独到本事。”

龚镜清以前虽与八门大人照过面,但从未知晓众人的名号和来历,现下不由得对铜煲细十分钦服。

谢细保忽然低声对龚镜清道:“千石哥,其实要查出那神道高手下落,有一位前辈或许能帮到手。”龚镜清万想不到谢细保会如此说,打了突道:“你无‘车大炮’吧?你说的这高人是什么架势堂?”谢细保故作神秘道:“这位其实也是我们洪山中一位叔爷前辈,有他出马兴许能找到这个偷拐小童的短命种。只不过这位叔爷向来就不想理事,平时装聋作哑,故作昏庸。”

龚镜清道:“这位叔爷是在本山门槛内烧香?”谢细保点点头:“岂只是本山门槛,他还是有职司的大人。”龚镜清猛然警觉道:“细保哥,听你说话难道你也是洪山中人?”谢细保笑道:“也不瞒贤兄了,我确实是洪山中人但不在兴顺山香堂。”

龚镜清其实也料到了几分,知道他绝非一个普通三行工人,就拱手行礼道:“敢问兄弟是在哪一堂烧的香?”谢细保还了个手礼,低声道:“小弟是对面海‘洪德山’秉义堂烧的香火。”

龚镜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对面海?洪德山?”片刻后立即明白道:“你是‘关帝厅’中人!”“对面海”就是旧时广州百姓称呼珠江南岸也就是所谓“河南”一带,洪德山就是“关帝厅”正式名号。“关帝厅”位列粤东洪山四旗但多年来因为政局动荡,连年兵匪战祸,“关帝厅”内多有不守规受束之徒以丐帮结伙趁乱作恶,诸如敲诈大户、欺压平民。

虽然洪德山尊主“佛山笑”名声威震南番顺,但‘关帝厅’的名声却是渐渐一年不如一年,在“河南”一带尤其是富人大户都是谈之色变趋避为上,犹见瘟神无异。

龚镜清听到谢细保居然是“关帝厅”中人,十分意外,想不到此人年纪与自已相约但心机竟至如斯深沉,平时不露痕迹。此人身为“关帝厅”门槛中人但就混迹于西关清平街做个三行土木工人,他更想不通为何谢细保现下却向自已表露身份。

谢细保看见周围的工友已经散去,就笑说:“千石哥无需多心,我是奉本山一位大人尊驾特意来向你指点,至于个中原因就请恕我不便道出。”龚镜清见他谈吐不凡绝非平常的浅薄言语,心下更加警觉也就不动声息等他继续说下去。谢细保说道:“这位叔爷不是别个,就是兴顺山内堂执事‘恩叔’!”

龚镜清大出意料之外:“你是说‘老鬼恩’?”“老鬼恩”为兴顺山内堂执事职司香堂仪式主持,此人辈分尊崇但好抽大烟、庸朽无能,不过是个有职无权的闲人在沙基不显山露水。当日“摩罗仔”在天字码头见龚镜清流落可怜就介绍他去“联顺米铺”投靠,他这才糊里糊涂地入了本山香堂,正是由这“老鬼恩”主持。

谢细保知他不信:“我也知千石哥不太相信。恩叔平时就会躲在逢源大街偷偷抽大烟,什么事都不理,确实看起来昏庸无能,”他看了看四周,更加低声道:“但你切莫少看恩叔,你可知他以前也是红船大戏中人物?”

龚镜清听到这里才有了精神,道:“怎地我从未听讲过?”谢细保道:“此事甚少为人知,恩叔自已也刻意掩盖。他老人家以前在珠江上红船戏行中的外号就被唤做‘衣箱恩’”专门看管红船戏班戏服的。”

龚镜清自认识先生驹以来对红船戏班往事来历也略知一二,以往红船戏班中但凡看管戏服衣箱行头的戏班中人有不少都暗地里晓得些道法----只因戏班的戏服行头最是神圣玄秘,外人更不得随便触碰,是故“衣箱公”者不少都是道法中人。这位老鬼恩是“扮猪食老虎”,故作昏庸?他又想先前自已好几次都是以貌取人只看表面,其实像“缩骨全”与“伍财记”都是深藏不露之人,就问:“恩叔有办法找到那高手?”

谢细保道:“驹叔虽然有高强道法在身,但他对神御道内各派高人所知就未必有恩叔知道得多了。恩叔应该已看破此人来历,说起来之前同兴竹馆的朱仁盛和常秋水两位就见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