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公墓建在山顶,常年云雾环绕,是楚州市广大市民统一认证的风水宝地。

祝天绪买了水果和鲜花,看样子是去祭奠人。

“祝老板,你来这是祭奠亲人吗?”,顾羚小心翼翼问,不明白祝天绪祭奠亲人为什么要带上他。

祝天绪扫了眼周围环境,顺着墓园办公室的指示牌往前,“不是,我来找人。”

“哦”,顾羚跟上祝天绪,“你来找谁?”

祝天绪淡淡说道:“魏钟的妻子。”

“你找他的妻子干什么?”,顾羚问。

祝天绪扫了他一眼,顾羚自觉闭嘴。

办公室里坐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正悠闲喝茶,看见有人进来立即起身迎接,“两位是?”

祝天绪自然地打开烟盒递上男人一支烟,“我是来看我表姐的,但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她的墓碑在哪,所以过来问问。”

男人瞥了眼杏黄色的烟盒,眉眼倏而笑起来,接过烟别在脑后,“你表姐叫什么名字?

“赵青。”

男人打开电脑,“什么时候进园的?”

“九年前。”

男人滑动鼠标,很快找到登记信息,“寿安堂,三排四列。”

“谢谢。”

“等等”,男人突然从电脑后面抬头看着两人,祝天绪和顾羚视线相接,没动。

男人指了指别在耳后的烟,笑道:“园区禁火,不能抽烟。”

墓园里整齐排列着大理石墓碑,两人找到寿安堂,三排四列,赵青的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俊丽,只是黑白滤镜下显得眉眼空洞,笑容阴森。

墓碑前的鲜花已经腐烂发霉,说明近期有人来过。而除了鲜花,这里什么都没有。

祝天绪把腐烂的花换掉,安静站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

祝天绪相信以魏钟谨慎多疑的性格那封信肯定还在,但到底在哪?

顾羚见祝天绪一直盯着墓碑发呆,上前询问:“绪哥,你怎么了?”

一阵风刮过,百年侧柏的枝叶哗哗作响。

或许是因为某些情绪在心里压抑的时间太长,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场景适合说些严肃的事,又或许是因为顾羚问了,祝天绪忽然有了想倾诉的欲望,“你知道我爸和魏钟之间的事吗?”

祝天绪有些冷淡的声音拂过耳畔,顾羚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大致知道些,他们是仇人。”

祝天绪轻笑一声,“简单说来就是我爸骗了魏钟的钱,还让他的公司破产,他的妻子赵青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

顾羚挠了下后颈,“难怪他放弃逃走也要杀你。”

“是啊,他放弃逃走也要杀我”,这话语调平淡,但似乎有些浓郁又隐而不发的情感。

“那你今天来是?”

“魏钟曾收到过一封信,他说信的内容是我爸故意害他的证据,我想看看这份证据。”

顾羚缓缓点头,“所以你想看看墓碑这里有没有证据。”

祝天绪眸光微动,隐瞒自已抓了宋芙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顾羚抬眼扫过四周排列整齐的墓碑,“要不我们去找工作人员问问,这花腐烂程度不高,应该是近期放上去的——”

“顾羚”,祝天绪凑近,表情平静声音却在颤抖,“你觉得我应该查下去吗?”

祝天绪的肩膀隐隐作痛,他想起魏钟猩红而充满恨意的眼神,“真相还重要吗?”

顾羚怔住,怪异的感觉从心脏涌向四肢,他竟然觉得祝天绪此时很悲伤。

可祝天绪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正常,阳光透过树叶映在他脸上,侧面轮廓勾勒出鼻梁坚硬的弧线。

“我们是凶手”,祝天绪久久地看着赵青那空洞森冷的目光,那目光仿佛仿佛高悬于顶的利刃,让有罪的人无处躲藏,“即便查清真相又能怎么样,我们依旧是罪人”

顾羚怔住,以往只听过受害者的字字泣血的哭诉,从没听过加害者沉重的自省。

顾羚的心头顿时如同被细针刺了一下,一阵锐痛,可祝天绪不是加害者,他也是受害者啊。

他猛然伸出双手抓住祝天绪的肩膀,眼神认真执着,“真相很重要。”

祝天绪愣愣看着顾羚,表情空白了一瞬。

顾羚意识到自已失态,慌忙缩回手,小声嘟囔,“犯罪嫌疑人拥有自我辩护的法定权利,你当然也有为自已查清真相的权利。”

长久静默后祝天绪扬起眉毛,“顾羚,你不觉得我这么做是在为我爸开罪吗?”

顾羚摇头,“不是,你这么做不是为你爸,是为你自已。”

祝天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仓促笑笑。

“我不是说你为自已开脱”,顾羚怕他误解自已的意思急忙开口,“我的意思是事情的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是——”

祝天绪忽然向前一步抱住顾羚,不是很标准的拥抱,他只抬起一只手轻轻搂住顾羚的肩膀,除了衣服和发丝碰到一起外没有任何肌肤接触。

顾羚大脑瞬间短路,想说的话如雁过无痕般再也想不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为了自已。”

祝天绪的声音伴着呼吸落在耳畔,顾羚想缩肩膀又硬生生忍住。

顾羚正要开口反驳时,祝天绪放开他,最后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大步离开,“回去了。”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顾羚追上去解释。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两人走到墓园门口,顾羚说累了懒得再说,干脆拿出手机订餐厅 。

“两位”,办公室那个男人追过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等等。”

“怎么了?”,祝天绪问。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纸箱,“你们认识魏钟先生吗?”

祝天绪眉心微动,“认识,他是我姐夫。”

男人松口气,“魏先生上次来的时候在我这里放了个箱子,说十天后来取,但一直没来。”

“魏......我姐夫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男人皱眉想了想,“八月初。你们看这箱子你们能带给他吗?”

祝天绪接过纸箱,“谢谢。”

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祝天绪,纠结犹豫的样子,“那个,魏先生是我们墓园的贵客,所以我们才一直帮他保存这个纸箱。”

顾羚眉心微动,“贵客,你们有交情?”

男人哂笑,“那倒不是,只是魏先生每年八月来都会预定后一年的鲜花,他这次没来,我就想问问他还订花不?”

祝天绪正想说话,顾羚却抢先开口,“他订了多少鲜花?”

“每周一束”,男人伸出食指,“一年就是53束。”

顾羚看着男人殷勤的样子,难怪会跑出来,原来是拉生意啊。

“继续吧”,祝天绪淡然开口。

男人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好嘞,那个,请问怎么支付?”

祝天绪从车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发票统一寄到这个地方。”

“鑫旺心理咨询工作室,祝天绪”,男人念出名片上的字,“祝先生,我们一定按时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