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羚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头疼已经消退,只有胃里还是像火烧过般难受。
他坐起来揉了揉胃,把床头放着的水喝完,凉水缓解顺着食道就进入胃,暂时压住灼痛感。
顾羚憋得慌,下床去卫生间。
“你醒了,还有哪里难受?”,高嘉澜从厨房出来,身上系了个粉红围裙,看上去别扭又怪异。
“你在干什么?”,顾羚嗓子不太舒服,声音有些哑。
高嘉澜指了指厨房,“我帮你煲汤,养胃的,你待会儿多喝点。”
空气里弥漫着肉汤的鲜香,顾羚鼻尖微动,闻到一丝糊味,“你的汤糊了。”
高嘉澜急匆匆回厨房关火,掀开锅盖一看,果然糊了。
顾羚靠在门边看着高嘉澜手忙脚乱的样子,没半分觉得温馨,反而觉得他很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高嘉澜把粘到锅底的肉舀出来扔掉,又自已尝了下,“还行,糊味不是很重,你尝尝。”
顾羚接过高嘉澜递来的汤,轻呡一口,真难喝,又咸又腥。
高嘉澜紧张地看着他,眼神满是期待。
“很难喝”,顾羚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已的看法。
高嘉澜苦涩地笑了笑,“我给你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不用,我回家了”,顾羚转身,就算需要借助高嘉澜进入犯罪组织,但想到要一直面对高嘉澜这张虚伪的脸他就浑身难受。
顾羚第一次知道人对人的印象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第一次知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跟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反胃。
“行,我送你,正好明天要去公司,那边提供住宿,得先收点东西”,高嘉澜从桌上拿起钥匙。
“明天就去公司?”,顾羚眉头皱起,“这么快?”
高嘉澜点头,“华哥说大领导已经来了,开工前要跟我们见一面。”
“不用你送,我自已回去”,顾羚已经穿好鞋子开门出去。
高嘉澜猛地拉住他的手,“羊羊,你一定要这样吗?”
猝然听到他叫自已小名,顾羚鸡皮疙瘩掉一地,“别这么叫我,恶心。”
高嘉澜受伤地看着顾羚,“你妈妈和姐姐都是这么叫你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已经分手了”,顾羚甩开高嘉澜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高嘉澜固执地上前,“你就算要分手好歹告诉我原因,我对你还不够好——”
顾羚被他烦得受不了,怒气一下上来,脱口而出,“因为你赌博”
高嘉澜脸色唰地变白,“你......你怎么知道。不是,羊羊,你听我解释,我......”,他的声音像被掐住似的停下。
最后一抹夕阳彻底消散,楼道里陷入朦胧的昏暗。
顾羚闭上眼睛,呼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赌博”,说完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顾羚就后悔了,他不该冲动说出真实原因,万一高嘉澜真的放弃不来找他,任务打水漂不说,中午那顿酒还白喝。
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他越来越心急,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顾羚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逐渐向上。
他微微偏头,余光里高嘉澜还站在门口不动,就在快要放弃时,不远处的身影骤然向这边快速移动。
“羊羊,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赌”,高嘉澜拉住顾羚的手臂,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肉。
顾羚吃痛地掰开高嘉澜的手,“痛!放开!”
高嘉澜死活不愿松手,双眼赤红,表情看上去有些癫狂,“羊羊,求求你,我肯定不会再去赌,你不能一次就判我的死刑!”
顾羚失神片刻,高嘉澜的脸跟多年前另一个男人的脸重合,相同的承诺和恳求,但他不是钱曼,不会相信眼前人的任何一句话。
“羊羊,求你相信我”,高嘉澜将顾羚拥入怀,紧紧箍住他的腰,“我知道错了,肯定不会有下一次。”
这次顾羚没有挣扎,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要借高嘉澜打入诈骗组织内部,协助警方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他还要让高嘉澜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良久顾羚低声问他,“你怎么保证不会再赌?”
见顾羚态度软下来,高嘉澜兴奋地放开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把支付宝、微信、银行卡都给你,我把工资都给你,我手里没钱就不会再赌。”
顾羚静静看着他,心里却在冷笑,类似的话他已经听那人说过很多遍了。
高嘉澜喘了几口气,快速平复心情,声音微许放轻且带着诚挚的恳求,“羊羊,再给我一次机会。”
楼道彻底暗下来,不知是哪家开始炒菜,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味。
黑暗中顾羚唇角倏而浮现一丝笑意,“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赌博,我们就彻底完了。”
高嘉澜欣喜若狂地抱住顾羚,嘴里不停说着谢谢。
顾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努力克制着想推开他的想法,紧绷绷吐出几个字,“放开,我要回家。”
声控灯亮起,高嘉澜激动地放开顾羚,“我送你。”
顾羚没有再拒绝,两人并肩下楼。
一路上高嘉澜喋喋不休地找各种话题跟顾羚聊天,尽管顾羚表现得爱搭不理,最后顾羚实在听不下去靠着椅背装睡,他才讪讪闭嘴。
下车时高嘉澜露出殷勤亲切的笑容,“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顾羚轻轻嗯了一声,迈腿离开。
“羊羊”,高嘉澜突然叫住他。
顾羚不耐烦地转身,谁知高嘉澜羞涩暧昧地看着他,“明天见。”
见你妹!顾羚默默翻个白眼
走进霍庄的小巷,顾羚一边疾步向前一边摸出手机给陈灏打电话,“高嘉澜明天就要带我去公司。”
“明天?”,陈灏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些噪音。
“嗯,高嘉澜说公司来了大领导要见我们。”
陈灏嘶了一声,眼前的情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有没有说那个大领导是谁?”
顾羚回忆高嘉澜说过的话,“没有。对了,他说要住在宿舍,我怕到时候不能及时跟你联系。”
“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除了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对方强迫你参与诈骗行动,你该怎么办?”
手机传来的声音跟现实中重叠,顾羚蓦然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
“别回头,去你家。”
顾羚挂断电话,加快脚步朝霍庄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