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峥明仰面躺在木桶中,用最省力的方式平复着自身的呼吸,恢复体力。
四肢的伤口因为药浴的存在已经结痂,肆虐的煞气也被重新驱赶回膻中穴,药水已失去功效,底下的炉火熄灭。
感受到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他挣扎着起身,如树袋熊一般抱着浴桶壁,翻在灶台上,溢出的水气忍得余烬吱吱作响。
快速地在屋内搜刮一圈,除了几套衣物,再无其他可用之物。
“靠!真寒酸,耗子来了都得哭出来。”
彦峥明痛骂一声,原本搜寻修炼功法以及煞丹解决之道的打算落了空。
无果,也不管衣物合身与否已然套在身上。
碍于形势紧迫,那老贼随时都有可能折回,彦峥明舍了掘地三尺的打算,向着屋外走去。
常言说得好:“莫欺少年穷。”
怀着对傅洪舟的怨恨,现在他一心只想逃出这个是非地,再作打算。
跌跌撞撞,倚着门框,修仙世界的场景第一次呈现眼眸。
没心思感慨这些,双眼环顾全神贯注的搜集地理信息。
与先前预料的一样木屋被一片树林包裹,两侧是隐约的山壁,自身所处的位置是这山谷的最里边。
“这可犯了难,自已也不会飞檐走壁,出路只有一条。万一与那傅洪舟撞个对过,那多尴尬啊。”
没法,都到这份上,硬着头皮也要上。
彦峥明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树林之中。
脚步虚浮,搀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如大病初愈,机械化的动作让下肢结痂的伤口崩解,鲜血渗出绑带,尽管如此心中的紧迫感让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面对未知的天地,亦不知有妖兽出没,照着前世上网的一知半解尽量绕开那些明显的兽径,避开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间断的行进,林子开始变得昏沉,突然泛雾,深处有老鸦哀嚎。
“村子毁了,只身一人,苍茫大地,是何去处?”
彦峥明没有考虑,也不想考虑,只顾认准一个方向,艰难险阻,路在脚下。
端的是脚跟打颤,精疲力竭,拖着伤躯逃了二十多里地不停歇。
“应该是逃出来了。”
他扶着一合抱粗的树木喘气,紧绷的弦刚一松动,胸膛内一处凭空炸开,异动突现。
动态平衡打破,膻中穴那枚原本安静的煞气丹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隐隐有失控迹象。
陡生的变故让彦峥明措手不及,他捂着胸口,靠着树干盘坐起来。
千算万算,彦峥明没料到那傅洪舟早在那煞气丹上动了手脚。
那疯子在煞气丹一指节的距离处留了个子母禁制,一旦子体距离母体超出一定的距离就会强行爆开从而引爆那煞气丹。
这个禁制也是他要挟彦峥明在之后的计划中配合他的手段之一,只不过碍于仇敌上门,还没来得及与他摊牌,便被打断。
彦峥明试图屏气凝神压制住煞气丹的异动,只可惜少了药浴的助力,煞气如同夯土机一般缓慢稳定的推进。
眼看大势不可违,煞气上涌,冲向泥丸宫,面色划阴阳,黑气翻滚。
“做事还是想当然了,如此魔头又岂是易与之辈。”意识模糊间彦峥明泛起这样的念头,反思着自已的想当然。
一只老鸦盘旋落在他身后的枝桠上,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将死之人。
它是个炼气境的小妖,感应到死气将发,等着享用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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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后,傅洪舟提着染血的剑,脚步虚浮的返回山谷。
此时的他状态极其糟糕,嘴角不住的咳血,血迹在残破的衣衫上晕染开来,仿佛一朵盛开在暗夜的凄厉之花。
他跌跌撞撞的搀扶着篱笆,缓缓来到屋后一处绿荫掩映的草地。
三只带血的耳朵随意丢在那微微隆起的土堆前,浓郁的煞气与血腥之气瞬间破坏了这片原本宁静的场所。
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膝盖重重撑地,目光紧紧锁住那署有亡妻名字的墓碑。
追念与悲情如潮水般翻涌,眼中夹杂着一抹疯狂的快意。
“舒莺,已经没事了...那些胆敢伤害你的人,都被我杀了。”
微风轻拂,绿草如茵,坟前的花朵在风中微微摇曳。
右手拇指颤抖轻轻擦拭墓碑上的凹痕与灰尘,几处湿痕染开虎口的血污。
“舒莺,你放心,那些伤害你的人,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相信我,再过几天,我会拿着那邢子川的头颅来见你的。”
正说着,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身前的草地,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疯狂愈发浓烈。
“啊!我恨啊!”傅洪舟仰天咆哮,复而跪地疯狂地捶打地面。
良久,才平静下来,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石散,仰头吞了下去。
苍白的脸色立马红润起来,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精神头瞬间好了许多,恢复了一丝清明。
“抱歉,舒莺,这段时间不能陪你了。岁月悠长,如此杀孽深重的我,与如此善良的你,死后一定会天上地下,永世相隔吧。”
“唉~”一声叹息。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回想起一路自已造的杀孽,等这次结束,一切终于可以画上休止符了。
随后他喃喃自语着诉说着近日的事情。
“......”
“那小子这份固执劲,还真有从前我的几分模样,年轻时我总是执拗地寻求长生,忽视身边人的感受。”
“你说,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我们也会迎来一个大胖儿子,继承你的容貌与我的性格。你说,他会不会与那小子一般,在你的爱护下,惹得我生气呢?”
傅洪舟陷入幻想中,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良久,他站起身来,眼神变得坚定,决绝的转身离开。
自已的复仇之路还差最后一舞,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那邢子川认领。
现在,该去看看那“惊奇派对”的送礼人员了。
傅洪舟快步回到木屋推开门,屋内自是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这个小子,竟然能挣脱我设下的禁制,着实出乎意料。”傅洪舟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执拗劲跟他真像,如果没有这些悲剧发生,自已可能会收他为徒吧。
“造化弄人,一切都被打乱,要怪就怪邢子川吧。”
没时间多想,傅洪舟一摆手正准备全方位搜查,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设下的子母禁制被触发。
“不好,这小子属兔子的这么能跑。得快点找到他,不然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傅洪舟心中一紧,从禁制被触发的一瞬间感知到了具体方位,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利刃破空,黑羽掉落,老鸦哀嚎,扑棱翅膀没几下,一头栽倒在地。
彦峥明脸皮接触地面,双手垂落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一双布鞋出现在视线内。
傅洪舟拍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