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灏和何金宝后,顾羚从里面把道馆大门锁上,转头时他看见祝天绪靠着廊柱静静地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静谧而单薄的月光洒进院中,门外传来电瓶车压过地砖的声响,院中的时间好像停滞下来。

顾羚走到祝天绪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圆月,“绪哥,你其实没有条件也会帮陈队的吧。”

祝天绪垂下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又转回月亮,“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感觉。”

这两天练武有些累,顾羚脖子有点酸,扭着脖颈,又觉得还是不舒服就抬手用力揉着。

“顾羚,过几天跟我去趟拍卖会”,祝天绪看着顾羚,伸手轻轻按着顾羚的后颈。

顾羚脊背瞬间僵住,微微仰头看着祝天绪,“好。”

祝天绪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仿佛就只是想帮他按摩,“贵叔说你这几天训练得很用心。”

祝天绪的声音有点低,又有点轻,飘飘荡荡的传到顾羚耳朵里。

“我,我做什么都很用心”,顾羚的脑子有点短路,全身的细胞都聚集到祝天绪指尖捏着的那小片皮肤。

祝天绪短促的笑了一声,“嗯,的确是这样。”

顾羚看到祝天绪映着碎光的眼眸和眼中狭促的笑意,恍然回神后退半步,“我,我去找找有没有药膏。”

顾羚一溜烟逃回房间,祝天绪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温热光滑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会客室里响起手机铃声,祝天绪走进房间接起电话。

“天绪,最近在忙什么?”,王雷苍老的声音响起。

祝天绪垂下眼眸,“咨询室最近有点忙。”

王雷沉重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来,祝天绪能想象到他此时下沉的嘴角和层叠的眼皮。

“天绪,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忘了什么才是你该做的。”

祝天绪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话语含糊不清,“我知道。”

“既然知道,明天就回会所上班。”

祝天绪用鼻腔嗯了一声,静静等着王雷挂电话。

“我知道你跟智闵有点矛盾,但你们是兄弟,该帮衬的还是要帮衬。”

祝天绪转着打火机,却没有点。

王雷沉默几秒,“行了,你休息吧。”

“绪哥,现在太晚了,还是不要抽烟了吧”,顾羚抱着晒好的衣服站在门口看他,瘦削的脸庞半露在衣服后面。

祝天绪本来也没想抽,就把打火机放下,“我明天要去德隆,那好好在道馆练习。”

顾羚皱起眉头,“你去德隆干什么?”

“上班”,祝天绪站起来帮顾羚拿起几件衣服,“道袍洗干净以后要叠好。”

顾羚的眼睛微微发亮,犹豫很久才开口,“绪哥,那为什么要雇我?”

祝天绪抱着衣服走在顾羚身前,“贵叔这里需要人照顾。”

顾羚根本不信祝天绪的话,但他不说,顾羚也没打算继续追问,自然地岔开话题,“你刚刚是不是说要去拍卖行?”

“对,应该会在周五。”

“周五”,顾羚戴眼镜怀里又抱着衣服,小心翼翼地上楼梯,“那我跟贵叔请假。”

祝天绪站在台阶尽头,也不嫌他慢,静静等着他。

“不过我从来没去过拍卖会,需要准备什么吗?”,顾羚终于走到台阶尽头。

祝天绪把衣服放到他怀里,“保镖不用准备什么。”

顾羚点头,骤然反应过来,“保镖?”

祝天绪见他愣愣的样子有点可爱,忍不住逗他,“对啊,我雇你就是想让你做我的保镖。”

顾羚深深皱起眉头,面色严肃,“你……”

月光静静洒在二楼走廊和静立的两人身上,隔壁房间传来贵叔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祝天绪低下头,漆黑的眼瞳明亮,眼底仿佛荡漾着最温柔的月光,“你会保护我吗?”

顾羚短袖下肩颈肌肉紧绷,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良久讷讷点头,“我会保护你的。”

祝天绪沉郁的心情瞬间被冲散,他抬手轻推顾羚的眼镜,“那你这次可要好好记住,你会保护我的。”

祝天绪的指尖似乎带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让顾羚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扑了个满怀。

“睡觉去吧”,祝天绪侧身半步走向自已的房间。

顾羚轻舔嘴唇,抱着衣服回自已房间。

直到叠衣服的时候顾羚才猛然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这次要记住,他明明是第一次说这个话。

现在想来,祝天绪那时候明摆着就是在逗自已,偏自已还上当了。

还说什么我会保护你,这也太羞耻了吧。

顾羚叠好最后一件道袍,愣愣地看着叠得高高的衣服,他为什么要把衣服收到自已房间?

顾羚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看见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这才想着把衣服收进来。又因为跟祝天绪说话,才无知无觉把衣服抱回房间。

手机接连震动,顾羚接起视频通话。

“舅舅”,稚嫩的女声响起,小女孩胖嘟嘟的脸庞占满整个屏幕,“舅舅,我看不见你。”

顾羚伸长手臂将自已全脸入镜,“现在能看见了吗?”

玉米点点头,“能看见了。”

顾羚能听见背景音里姐姐顾茸和姐夫交谈的声音,“玉米,你爸爸妈妈在干什嘛呀?”

“他们在聊天”,玉米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意轻声说话。

顾羚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小声说:“爸爸妈妈吵架了?”

玉米摇头,“奶奶身体不好,爸爸明天要去医院。”

“那妈妈呢?”,玉米的奶奶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有严重的高血压,经常住院。

“妈妈要上班。”

“玉米,把手机给妈妈”,顾羚怕他们因此吵架,想找姐姐问清楚。

没多久,顾茸接过手机,轻声问道:“羊羊,怎么了?”

顾羚一眼就看到她眼下浓重的乌青,心疼道:“姐夫明天又要去医院?”

“是啊,他妈妈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想多陪着”,顾茸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气无力。

“那你呢?还要去上班吗?”

顾茸点头,“最近超市轮岗,我被调到城南那边,正好那边离医院近,估计早晚都要在那边。”

“那玉米怎么办?”

顾茸抱起玉米,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我已经跟妈打电话了,请她过来帮几天。你最近怎么样了?新工作累吗?”

“不累,白天带小朋友打打拳,晚上打扫卫生,挺闲的”,顾羚回想起这两天的生活,笑着跟顾茸分享期间发生的趣事,把母女俩逗得哈哈大笑。

“羊羊,看到你这样我放心多了”,顾茸含笑看着他,玉米好奇地看着妈妈,听不懂她的话,“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走不出来,现在看真是我多虑了。”

顾羚推了推眼镜,“这有什么走不出来的。”

“好”,顾茸不再提之前的事,“对了,你说道馆收小朋友,玉米这么小的收吗?”

顾羚的目光落在玉米红润的脸上,“收倒是收,不过你舍得吗?对小朋友来说还是挺辛苦的。”

“我肯定舍得,他爸舍不得”,顾茸抬眼看向屏幕外,“要不你带她去过试两天,要是实在辛苦就算了。”

“玉米,你想跟着舅舅学打拳吗?”,顾羚问。

玉米猛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想。

“那好,那明天下午放学让外婆带你过来”

玉米拍手跳起来,小辫随着动作扬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