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和屋内的鼾声环绕在耳边,顾羚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六点多天亮的时候他听见隔壁轻微的关门声,高嘉澜回来了。
八点多,大家起床洗漱时,下床的男人看见顾羚眼下的乌青时问了句“晚上没睡好?”
顾羚无奈笑着点头,他轻敲高嘉澜的房门,等了很久对方才开门。
高嘉澜睡眼惺忪地看着顾羚,“羊羊,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哑,鼻音也很重。
“你怎么了?”,顾羚问。
高嘉澜清了清嗓子,“昨晚没盖好被子,感冒了。”
“发烧了吗?”
高嘉澜这时还不不忘调戏顾羚,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已额头,“你觉得呢?”
掌心感受到一阵灼热,顾羚意识到机会来了,快速缩手,“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难得感受顾羚的关心,高嘉澜很高兴,“谢谢,有你真好。”
顾羚背上寒毛一竖,讷讷点头,“等着,我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顾羚拿着感冒药进高嘉澜的房间。
高嘉澜的房间虽然也放着几张上下床,但却只有他一个人住。
顾羚一进门就看见桌上的电脑,心中涌起一阵暗喜,应该是高嘉澜昨晚离开时从办公室带上电脑,回来后没把电脑放回办公室。
“羊羊,你回来了”,高嘉澜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有气无力,话刚说完一阵咳嗽。
顾羚从塑料袋中找到退烧药,端着热水坐到高嘉澜床边,“先把退烧药吃了。”
“生病真好”,高嘉澜就着顾羚手中的热水把药吃了,“我妈没走之前也是这样喂我吃药。”
顾羚把水杯放到桌上,“走?”
铁架床发出咯吱一声,高嘉澜躺下。或许是生病,或许是顾羚难得的亲近,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已的父母,“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嫌我家太穷,跟同村一个开发廊的男人跑来楚州。”
高嘉澜呆呆盯着上床的床板,眼睛里爬满怖人的血丝,“她是被人贩子卖给我爸的,所以她逃走我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我想不通,她可以不要我爸,但为什么不要我,你说她为什么这么自私?”
顾羚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高嘉澜的妈妈没有做错,她首先是她自已,其次才是母亲。
跟高嘉澜完全不一样,顾羚希望钱曼是个自私的人,这样她就不用还赌鬼老公留下的债,不必为两个孩子的生计而受那么多年的苦。
“羊羊,你不要离开我”,高嘉澜眼睛半闭,虔诚地拉着顾羚的手,“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高嘉澜睡着了,但依旧紧紧地握住顾羚的手。
顾羚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只觉得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般憋闷,几乎要喘不上气。
那两年他们虽然没有见面,但彼此的关心和在意都是真的,他无数次在想,如果不见面就好了,如果没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就能保住这段纯真的感情。
但是没有如果,一切也不会重来,高嘉澜是骗子,是赌徒,他的所有话都不可信。
顾羚收起多余的情绪,目光转向桌上的电脑。一只手被高嘉澜握着,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别扭地把U盘插上。
电脑屏幕肉眼可见的跳动一下,两秒后屏幕中间出现一个进度条,上面的数字从百分之一很快跳动到百分之九十九。
当进度条拉满后高嘉澜的电脑解锁,屏幕上又出现一个进度条,原来刚才的只是个解密电脑密码的程序。
这次进度条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几乎每过一秒才增加一个数字。
顾羚心惊胆战地看着电脑上跳动的数字,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中跳出来,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知道人的心跳竟然可以这么快这么猛。
突然高嘉澜发出一声闷哼,顾羚急忙回头,对方依旧闭着眼,只是睡得不安稳,眉头时紧时松。
顾羚想起生病时钱曼总会轻拍自已的肩膀哄他睡觉,他就伸手有规律地拍着高嘉澜的肩膀。
没想到真的有效果,高嘉澜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顾羚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头看电脑时进度条已经满了。
他小心翼翼地拔下U盘,还没来得及装好,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高总”
顾羚手一抖,U盘猛然落到地上。
刚把病毒复制进电脑就有人找来,难道被发现了?
“高总”
门外的人用力敲门,响声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顾羚的心脏和大脑,周身血液凝住,四肢发麻。
顾羚弯腰去捡U盘,突然看见床底下有双运动鞋,鞋边沾着厚厚的泥土。潜意识深处敏感的直觉蓦然一动,高嘉澜昨晚很可能就是穿着这双鞋出门。
顾羚当机立断从鞋边抠下一层泥块,泥块不算硬,里层竟然还是湿的。
“高总”,门外的人又喊了一声。
顾羚急忙把U盘和泥土放进裤兜里,“谁啊。”
听见声音不是高嘉澜,门外的人安静了两秒后猛地将门踹开,冲到高嘉澜床前。
巨大的声响将高嘉澜从睡梦中吵醒,一脸茫然地看着顾羚和冲进来的张勇,“怎么了?”
“高总,不好了”,张勇打量着顾羚,似乎有些顾忌,“华哥让你马上去见他。”
“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高嘉澜强撑着沉重的脑子坐起来。
张勇看着顾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高嘉澜看向顾羚,“你先去上班,中午我来找你吃饭。”
顾羚心虚起身离开,他现在首要任务是把U盘藏好。
谁知他刚出门,吴华带着两个人出现在走廊尽头。这些人个个眼露凶光,来者不善。
顾羚暗觉不好,果然吴华在他面前停下,眼眸中露出阴冷残酷的目光,“马上去一楼集合。”
顾羚抬眼扫过这三人,明白现在做什么都会被发现,只能硬着头皮下楼。
平时吵闹的大厅此时一片寂静,所有员工都坐在自已的工位上,脸上的表情都万分凝重,如临大敌。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站在大厅,个个手里都拿着拇指粗的橡胶棍。
顾羚忐忑不安地坐到自已位置上,他浑身发凉,包里的U盘却如岩浆般炽热滚烫。
“怎么了?”,顾羚悄声问邻座工位的女生。
女生目不斜视,身体微转,很小声说道:“不知道,刚开工他们就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只让我们坐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