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冯欣敛好情绪,抬眼看向祝天绪,“还有其他的吗?”
祝天绪的喉结微滚,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而且是当着外人的面,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你先生是故意的。”
打击接踵而至,冯欣难以招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故意什么?”
“故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是他包容你,爱护你,他是你们婚姻中的受害者”,祝天绪的声音澄澈干净,带着些凛冽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令人无法怀疑的强大自信。
冯欣情绪彻底失控,语无伦次地哭诉道:“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控制我?他做这一切对他来说有什么用,我们已经结婚,他没必要这么做。”
助理王乔听见声音匆忙进来,祝天绪朝她微微摇头,她轻轻关门离开。
负面情绪跟洪水一样堵不如疏,祝天绪安静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冯欣,又给王乔发消息让她准备冰块和毛巾。
冯欣的哭泣声渐渐止住,但身体依旧在发抖。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自恋型虐待,施虐者通常会借着各种幌子对另一半进行操控,他们会无休止地翻旧账、无中生有地制造不安和怀疑,同时还会歪曲施虐的事实,让另一半看起来才是加害者。”
祝天绪的话就像魔咒一样捆住冯欣,良久她擦干眼泪,不死心地问:“祝医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仿佛只要有一丝可疑之处就能推翻他刚才的所有话。
“自恋者渴望并且需要外部认可,但他们的认知有误,他们通常以伤害他人为乐,这种伤害别人会让他们产生一种控制感和权力感,也就是他们所需要的认可。”
冯欣紧紧地抿着嘴,双手紧握成拳,“我该怎么办?”
祝天绪垂下眼睫,沉默很久才开口,“如果我是你的话,谁的话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冯欣一脸懵地看着祝天绪。
“现在你可能觉得自已非常理智,但一个小时后、一天后你还会觉得现在的你是清醒的吗?”,祝天绪嘴角不知不觉放了下来,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心理医生很擅长控制人心,你只是跟我聊了几句就质疑你先生。这是不对的,你应该要有自已的判断。”
冯欣大惊失色,瞬间明白祝天绪话里的意思,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我懂了,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自已。”
“您明白就好”,祝天绪欣慰地点头,“至于您刚才问我的问题,我想您应该也有答案了。”
冯欣轻轻点头,“嗯。”
“但我想提醒您,想脱离对方的精神控制和是修正错误认知以及长期形成的习惯、依赖是件很不容易又十分漫长的事,还会伴随剧烈的痛苦,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欣看着祝天绪,刚哭过的眼珠看起来格外清澈明亮,“我会坚持的。”
“别担心,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帮你,首先你需要做的事识别控制你的人常用的话术或者行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祝天绪送冯欣离开咨询室时阳光已经穿透树叶在白色地板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黏腻湿热的潮气扑面而来,冯欣却觉得从头到脚都很清爽舒服。
“祝医生,谢谢你”,冯欣朝祝天绪深深鞠躬,目光坚定,跟刚进门的她判若两人。
祝天绪礼貌地扶起她,“不用谢,您付过钱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冯欣知道他在开玩笑,“谢谢你的冰块和毛巾,我们下周见。”
“下周见。”
祝天绪刚回办公室,助理王乔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招待客人专用的两百一两的红茶和一份文件,“祝医生,这是你让我查的资料。对了,下午没有预约,我能跟我小姐妹去逛街喝下午茶吗?”
祝天绪假装威严地板着脸,“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王乔一点不怵他,反而笑着凑到他跟前,“您当然是老板啦,但我小姐妹说今天约了俩男网红,身材特别好,我想去看看。”
祝天绪拿她没有任何办法,“要是下午来客人怎么办?”
王乔微微噘嘴,“怎么可能有人来,刚刚这个姐姐是咱们这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位客人,就咱这业绩,不用半年就垮了。要不咱还是开个侦探所,搜集资料是我的老本行,肯定很赚钱。”
祝天绪轻推她的额头,“想去就赶紧去,别咒我。”
“好嘞!”,王乔麻利地走到门边,“对了,刚刚周智闵来找过你,我说你有客人在把他打发走了。”
祝天绪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差点就喷出,“你不早说。”
王乔不屑地“切”了一声,“老板,你就不能不见他吗,一见到他就要倒霉。”
“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祝天绪拿出手机,上面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
王乔耸肩摊手,“没说,屁大点事都搞得满城皆知,来找你肯定也不是好事,你别去啊。”
祝天绪默默直视着她,声音低了下去,“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王乔悻悻地低头不敢看他,留下一句“你是老板”后匆匆离开。
祝天绪默默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想了几秒回拨过去,“智哥,刚刚有客人在,手机静音了。”
手机那端的人冷哼一声,“难得有生意上门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祝天绪眉心一跳,语气冷下来,“确实,说到伺候,我还得多向您学习,三言两语哄得老板给你买游艇,真厉害。”
周智闵听出他在嘲笑攀上富家千金,顿时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哟,今天听着中气十足,看来是上次送您的补药还挺有用”,祝天绪用着开玩笑的调子说着最扎心的话,“要是吃完了您就跟我说,我再去药铺帮您抓,或者我把那药方发你。”
“你......老子不用!”,周智闵气得说不出话来。
祝天绪淡定地勾起嘴角,恶心人的最高境界是真诚地揭露别人的短处和隐私,让别人无地自容,“智哥找我有事吗?”
“晚上八点,德隆308,雷叔组局”,周智闵急喘两声,气呼呼丢下一句话就挂断电话。
“啧,真是不经逗”,祝天绪满意地低声感叹一句,目光却沉了下去,王雷不轻易约人,多半是吴华那边要开始行动了。
办公安静下来,祝天绪翻开文件,薄薄的几页纸很快就翻完,但他看完一遍后又再看一遍。
良久他抬眼看向窗外,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一前一后从榕树下跑过,嬉笑声透过玻璃传来与记忆中的笑声渐渐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