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嘉澜将顾羚带到楚州西边的一处老旧居民楼,楼的整面外墙攀满了爬山虎,底层裸露的墙皮长满了青苔。

两个长相凶神恶煞地大块头保安看见有人,立即恶狠狠走过来,一见高嘉澜立即敛起凶恶的表情,“高总,你怎么过来了?”

高嘉澜客气笑着分别朝两人发了烟,又殷勤点上,“来找华哥。”

两人嘴里吐出长长的烟圈,满意地让路,高嘉澜朝他们道声谢后往楼上走。

“顾羚,待会儿见了华哥你一定要低头认怂”,高嘉澜不放心地再跟顾羚说一遍,他怕顾羚又闹起来。

顾羚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不着痕迹把手心的汗水擦到衣服上。

两人爬到三楼,高嘉澜站定身体,长呼一口气才敲门。

开门的是强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筐,在他两步远的地方俨然是一座安检门。

顾羚心脏漏跳一拍,陈灏没有给他其他东西,看来是知道带不进去。

高嘉澜把手机放到塑料筐后配合地走两遍安检门,见顾羚没动又上前来,紧张地拉他的衣服,“顾羚,这是规矩。”

不远处两个保安站了起来,阴沉着脸看向他。

顾羚拿出手机,像高嘉澜一样过了两遍安检门。

这里空间很大,是把几户人家的墙壁打通连在一起,但每个房间又都是分开的。

路过房间时嘈杂的交谈声立刻混杂着骰子轮盘与发牌机的声响透过门板涌进顾羚的耳朵,这里竟然是个赌场。

强子打开走廊尽头的门,扬起下巴示意两人进去。

房间的装修跟表面一样破旧,褪色的沙发、发黄的地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吴华看他们进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强子,拿酒来。”

“华哥,你这是?”,高嘉澜胆怯地问他。

吴华嘴角一撇,膨胀得如同发面馒头般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我们跟这位兄弟有点误会,我呢,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喝了这杯酒大家又都是兄弟。”

顾羚默默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玻璃杯,大的那个是常用来喝啤酒的两百毫升的玻璃杯,小的那个则是普通的白酒杯。

强子拿了两瓶五十度的白酒进来,大的玻璃杯能倒完一瓶白酒,他开了另一瓶往小杯子里倒了一杯。

“这......”,高嘉澜脸色剧变,“这怎么喝得下。”

吴华端起小杯子朝顾羚使眼色,“请吧。”

顾羚的目光从吴华的脸上逡巡而过,几乎没有犹疑端起大杯,咕噜朝嘴里送。

喉结剧烈耸动,一些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嘴角流出。

辛辣的烧灼感从口腔到咽喉再到胃,酒精化作无数根穿肠的毒针扎进心肺,全身细胞燃烧起来。

“顾羚......”,高嘉澜迈步上前想阻止被强子用力拉住。

吴华内心的满足感透过眼睛和嘴角表现出来,他无比愉悦地笑着。

笑声惊动外面巡逻的人,三五个人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和吴华一样的笑容。

一杯酒喝完,口腔和食道痛到麻木,顾羚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天旋地转。

顾羚膝盖一软骤然跪在地上,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艰难开口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吴华笑着摆手,强子放开高嘉澜。

高嘉澜手忙脚乱地扶住顾羚,声音抖个不停,“顾羚,你怎么样?”

顾羚神志彻底崩断,虚脱般靠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又急速变白。

“华哥,先让我送他医院吧,求求你”,高嘉澜双眼通红,就差跪在吴华面前。

吴华不想把事情闹大,轻轻点头。

高嘉澜立即扶起顾羚踉跄往外走,谁知刚到楼梯间,顾羚就直起腰背。

“你......”,高嘉澜惊奇地发现靠在身上的力度轻了不少,顾羚刚才还迷蒙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清明,“你没事?”

顾羚难受地揉着胃,苍白的嘴唇恢复了点血色,不屑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就那点酒还想搞我。”

高嘉澜紧盯着顾羚的脸色,还是不敢相信,那可是整整一瓶五十多度的白酒,“真的没事?”

顾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别废话,赶紧走!”

从楼道口出来后,顾羚又靠在高嘉澜身上,没走几步,看门的两个保安就过来,帮着把顾羚扶到车上。

高嘉澜副驾驶的座椅放平,让顾羚能舒服些,转身急匆匆地开车离开。

高嘉澜一门心思全在顾羚身上,完全没注意到道路对面停着一辆白色卡宴,更没看到里面的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平时从没交警的老路上突然冒出来一辆警车,下来三个穿着荧光马甲的交警,沿路贴罚单。

身材壮实的交警轻敲一辆灰色金杯车的车窗,语气不善地开口:“赶紧开走”

金杯车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个男人,司机笑着扭动钥匙,“好嘞好嘞,马上就走。”

交警已经抬腿迈向下一辆车又发现这辆车没动,立即倒回来厉声催促道:“赶紧走!”

金杯车无奈开走,后排的人转头眼巴巴望向不远处的白色卡宴。

就在金杯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的瞬间,一个黑影窜到卡宴后车门,闪电般迅速开门上车。

祝天绪微微偏头,余光里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他俯身想将车载音响的声音按钮调到最大。

陈灏向前扶着前排座椅,“不用担心,我带着干扰器。”

“你胆子真是大,敢在骗子的老巢上我的车”,祝天绪的视线落在几十米外贴罚单的交警身上。

“灯下黑嘛”,陈灏扬眉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小子怎么样?”

祝天绪目光深处闪过一些晦涩难辨的情绪,“还能怎么样,我只能说酒量挺好的。”

陈灏点头,“确实,还能清醒走出来。不过你一个滴酒不沾的人是怎么看出他装醉的?”

祝天绪不爽地睨了他一眼,“你特地来一趟就是为了说闲话的?”

“那肯定不是啊”,陈灏收起玩笑的嘴脸,“魏钟出现了吗?”

“没有,他戒心很重,到目前为止只有王雷一个人跟他打过视频。”

陈灏沉默了两秒,“他一直不出现我们会很被动啊。”

“他们的新盘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我一直以必须见魏钟为借口拖着不给钱,但最近两天王雷的态度明显松了不少,我怕坚持不了几天。”

“是啊,对王雷来说这是一本万利的事,他当然等不得”,陈灏眉头拧紧一圈。

祝天绪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烟雾,“他们这次的盘似乎跟直播有关,我见过几个楚州市有名的网红。”

“直播啊......”,陈灏揉了揉鼻根,“我会留意这方面的,但现在直播的花样那么多,他们会以哪种方式实施诈骗还真的不好查。”

祝天绪没答他的话,车里气氛骤然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