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羚很快就明白张希所说的风格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
这些视频中人脸的某一部分比如鼻头、嘴角、眼皮褶皱等这些微小不起眼的地方高度相似，而在环境光线、拍摄角度以及氛围的影响下，受害者完全分辨不出视频的真假。
“歇会儿，先吃饭”，郝谦把盒饭放到桌上。
顾羚拿过盒饭，眼睛却还盯着电脑屏幕，“郝队，这些视频的风格很不一致，应该是不同的犯罪分子搞出来的。”
“那你说说，你看出目前有几拨犯罪分子？”，郝谦料到顾羚肯定能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
“三、四拨吧”，顾羚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但眼神却十分坦荡。
“说来听听”，郝谦坐在顾羚身边，大口扒拉盒饭。
顾羚想了想，“这些人中大致可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的视频中人脸的表情和背景渲染都有问题，属于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的，而这类视频的受害人大多是老年人。”
郝谦赞许地点头，“继续说。”
“中等视频背景渲染到位，但人的表情不自然，脸上的光线不统一，这类视频的受害人主要以中年人为主，而且视频内容以冒充执法人员的居多。”
“而上等视频中人的表情更自然，皱眉、哭泣、说话时动作流畅，但也有个很明显的缺陷——所有的表情都过于模版化，就好像眉毛下压、皱起，眉头上扬、眉形呈波浪形这是悲伤的时候的典型表情，视频中绝大部分的表情都是这样。”
郝谦低头沉吟半晌，“这就是算法模型的缺点。”
顾羚点头，“虽然有缺陷，由于环境的影响，再加上受害人紧张焦急的心态，很少有人能看出破绽。”
“是啊”，郝谦沉重地叹了口气。
“郝队，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顾羚扶了扶眼镜，有些跃跃欲试。
“你说。”
顾羚凑近郝谦，声音压得极低，“当时乌鸦给我看吴倩倩的视频，他还问我哪一个更接近真人，那说会不会是吴倩倩是他的‘演员’？”
郝谦皱着眉头咽下食物，脑海中把吴倩倩的五官形状、比例想了个遍，“不排除这个可能，吴倩倩的五官和脸型确实很标准，但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吴倩倩虽然是个主播，但她实际上能做的表情有限，直播时是不会出现像视频中那种焦急、害怕甚至是哭泣的表情。再加上她经常化妆，直播间还有滤镜和美颜，乌鸦想用她的脸喂AI结果可想而知。”
顾羚干笑着点头，“也对。”
“顾羚，我发现你对吴倩倩有种莫名的执着”，郝谦放下盒饭，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是因为她骗了你朋友吗？”
“不是因为她骗了周阳”，顾羚声音微许放轻，支吾道：“是因为，因为我在乌鸦那里看过她的视频，但案子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关系。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
郝谦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顾羚，你自信点，做警察就是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性。不管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都会追查到底，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顾羚毫不闪躲地对上他的眼睛，“那我可以保留我的想法吗？”
“当然可以”，郝谦郑重点头，“好了，先吃饭。”
不同于图侦支队的忙碌，同一栋楼的二层专案组办公室无比安静，只有杜灿在办公室，其余人全部出外勤了。
杜灿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一位内勤女警匆匆跑进来，“杜警官，有个律师来保释李广云。”
杜灿赶紧起身，“律师？”
“对，好像叫黄知，盛和律师事务所的。”
杜灿想了两秒，“你先等等，我给陈队长打个电话。”
陈灏那边很快接起电话，杜灿跟他说明情况，“队长，要放人吗？”
“那律师是李广云请来的？”
“对。”
“他们没管吴倩倩？”
“没有。”
陈灏那边沉默了两秒，“放他们离开。”
“好”，杜灿有些不确定，“那吴倩倩呢？”
“先关着”，陈灏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至于李广云，先安排人跟着再说。”
“好”，杜灿挂断电话，朝女警点头，“让他们走。”
女警离开后杜灿继续工作，她的任务就是调出吴倩倩从小到大的所有能查到的档案，小到参加过的小区歌唱比赛，大到高考、医疗就诊记录，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经历在杜灿眼前缓缓铺开。
吴倩倩，父母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婚，她和弟弟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她身材长相都远优于同龄人，再加上家庭条件不好，长辈重男轻女，可想而知她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能查到的医疗就诊记录中最早一次的人流手术是在她十七岁时，往后两三年中依旧能查到人流手术的记录。
杜灿往下滑动鼠标，突然她停下动作，多年从事户籍工作累积的直觉蓦然一动。
按吴倩倩的情况，她极大的可能是在读完初中后外出打工或者尽快结婚，但她却顺利高中毕业，上的大学还是楚州艺术学院，读书期间从没拿过奖学金，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杜灿快速翻阅吴倩倩的微博、朋友圈、QQ空间，价值上万的包包和手表、高档会所的会员卡无一不说明吴倩倩的经济状况和她的家庭条件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如果这些明里暗里炫富的照片是真的，那她背后肯定有来源不明的大笔收入，而这些收入连经侦都查不到！
杜灿把查到的信息同步到工作群里，陈灏很快打电话过来。
“我和金宝刚从吴倩倩父亲家里出来，他的表现有点奇怪，你把吴倩倩的详细信息发过来，我们再去一趟。”
杜灿一边接电话一边把资料发给陈灏，“队长，还需要什么资料吗？”
陈灏飞速浏览资料，“你抓紧查李广云的档案发给我。”
“明白”，杜灿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轮的档案查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