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羚又一次在会所卫生间遇到祝天绪,两人透过镜子尴尬对视,当然尴尬的只有顾羚。

祝天绪今天穿着板正挺括的黑色衬衫,显得肩宽腰细,挽起袖子的小臂能看到轻微隆起的青筋。这样子跟前几次宽松舒适的风格完全相反,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含笑上扬的眼睛。

“祝老板”,顾羚硬着头皮上前跟他打招呼,“真巧。”

祝天绪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眉眼含笑,“今晚是雷叔组的局,特意请的你们公司”,言下之意是我们是主人,你们是客人。

顾羚脚趾扣地,忘了王雷是祝天绪的干爹,“哦。”

祝天绪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见他站着不动开口问:“你不洗手吗?”

顾羚挪步上前,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水龙头,祝天绪身上的香水味飘过来,不是上次用的那种木调香,很甜,像是某种果香。

祝天绪静静地看着顾羚无意识地来回搓手,忍不住调侃一句,“你是尿手上了吗?洗这么仔细。”

顾羚立马关上水龙头,脸在卫生间白色的顶光下不明显地泛红,“我没有,我,我有洁癖,洗手要洗一分钟。”

祝天绪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顾羚伸手去接他却不放手。

“你......”,顾羚微微用力,手上的水浸湿纸巾,水迹向四周晕染。

顾羚指尖稍微用力,没想到高档会所的卫生纸质量好,硬是没扯破。

祝天绪狭长深邃的眼睛微弯,语气中带了些暧昧,“你这洁癖挺严重,正好我是心理咨询师,欢迎随时来找我。”

顾羚愣住,这人在干嘛?撩他吗?

祝天绪松开纸巾,“我先进去,你晚点再进,免得别人误会。”

顾羚当场石化,什么叫免得别人误会?

不就是在厕所偶遇,别人能误会什么?

顾羚在厕所待了两分钟,又在包房门口站了两分钟才推门进去。

看到祝天绪脸上的狡黠的笑容时瞬间反应过来被耍了,借着包间晦暗不明的灯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包间很大,分成了娱乐区和休闲区,娱乐区里放着几张台球桌和街机,休闲区是一间麻将房。

吴华、宋芙的缅甸保镖和一群顾羚没见过的人在打台球,只是他们间的氛围似乎手里的不是台球杆而是棒球棍。

麻将桌上倒是气氛和谐,有说有笑,谈论的内容也都跟牌局有关。

“智闵,你手气太臭,老是给宋老板放炮,再玩下去怕是底裤都输没了,让天绪来”,王雷笑呵呵地拍了周智闵一巴掌,看向祝天绪。

周智闵被迫下桌,视线淬了毒一般射向祝天绪。

祝天绪走到牌桌前,肩膀小幅度地撞了周智闵一下,眼神却半点没落在他身上。

宋芙眯起眼睛看着祝天绪,“这位是?”

“这是我侄子,祝天绪,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祝天绪走到宋芙面前,朝她伸手,“宋老板好。”

“长得真俊”,宋芙回握住祝天绪的手,松手时小指不明显地蹭过他的手心,“就连我一个女人都赶不上。”

顾羚听得汗毛直立,抬眼扫过祝天绪的侧脸。

眉宇修长,眼窝深邃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上去确实是比女人还要妩媚两分。

“宋姐说笑了”,祝天绪没有反驳她,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称赞。

“我这侄子可不怎么会打麻将,宋老板可得让着他点,不然输光了面上难看”,王雷推着祝天绪的肩膀让他坐到宋芙的下家。

高嘉澜趁着摸牌的空档看了眼顾羚,示意他去外边沙发坐着等。

顾羚独自坐到沙发上,眼睛虽然看着台球桌,但心却在麻将桌上。

“王先生,你把我要的牌都摸走了”,宋芙水灵的杏眼娇嗔地看向王雷,“这下真的要输光了。”

顾羚远远听她这声都感觉头皮发麻,更别说麻将桌上的几个男人。

果不其然王雷开口,“天绪,赶紧打个牌给宋老板碰。”

“真小气”,宋芙嘴上不乐意,眼睛却紧紧盯着祝天绪。

祝天绪抬起眼皮看了下王雷,对方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我怎么知道宋老板要什么牌,六万。”

“杠!”,宋芙笑着从池子里拿起祝天绪刚刚打的牌,“多谢祝老板。”

祝天绪脸上适时地表现出懊恼,“宋老板手下留情。”

宋芙小脸一板,“牌桌上可不讲交情,各凭本事啊。”

这把祝天绪给宋芙放了炮,又是大牌,她笑眯眯地收下其他三家的钱。

“转来转去,只有宋老板一个赢家啊”,王雷把用以计数的扑克牌给宋芙,几把下来他手里的牌只剩几张。

祝天绪更惨,手里的牌都给了宋芙,还不得不花钱从她那里买了十张。

“祝老板,今晚手气不行啊”,宋芙收下祝天绪的十张红票,转头看了眼,“顾羚,过来。

顾羚瞬间紧张起来,跟着紧张起来还有高嘉澜。

“宋姐”,顾羚站在宋芙身边,微微弯腰凑到她身前。

宋芙大方地把钱给顾羚,“去看看有什么好喝的,就当我请祝老板。”

祝天绪指尖夹着烟,慢慢将烟雾吐出来。

顾羚隔着烟雾看向祝天绪,对方轻轻把烟灰弹掉,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手中的红票仿佛一团烫手的火炭,顾羚匆匆出去。

德隆是老式的私人会所,环境和装修风格都承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入眼全是柔软厚重的繁花地毯、晦暗不明的壁灯以及璀璨梦幻的五彩玻璃。

顾羚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不敢乱走,等了两分钟没看见服务员,只好走到会所大厅。

大厅中央供着一尊半人高的金身财神,几个戴着金链的中年男人依次点香供奉。

顾羚扫了一圈,终于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看到类似前台的地方。

五分钟后顾羚端着两百一杯的高端气泡水放到祝天绪旁边的小桌上,祝天绪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会打牌吗?”

顾羚摇头,“不会。”

祝天绪轻呡一口汽水,“很好喝,谢谢宋老板请客。”

宋芙浅笑,“不客气。”

牌局继续,顾羚坐回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喝着啤酒。

王雷层层堆叠的眼皮微抬,轻瞥宋芙,打出一张白板,宋芙端坐着不动,“宋老板不要这张牌?”

宋芙纤指微动,拇指微动摩挲着新模的牌,神秘莫测地勾着红唇,“王先生,您算牌的功夫实在厉害,但......”,说着把新摸的牌放进牌列又从中抽出一张白板。

王雷语气不温不火,“宋老板的牌很大啊。”

“还行吧,赌一把”,宋芙笑着回他,被看穿也丝毫不恼。

祝天绪摸上来了一张三筒,随手打出去。

高嘉澜也跟着打出一张三筒,他从一上牌桌就小心翼翼,输赢都心惊胆战。

王雷摸过一张牌,粗粝的指尖轻叩桌面,眉毛用力皱着。

宋芙打量着他,手指放面前的牌列上,做出一副想要推牌的样子,“王先生,就这一张牌了。”

王雷指尖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牌面,眉毛骤然一松,眸中精光闪过,握着手里的牌迟迟不出,“宋老板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