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流熙攘,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身影忙碌,或恬淡,或惬意,或喜悦,或悲苦的一张张面颊。
齐羽突然没来由的涌起一个念头:若自己屠杀他们,恐怕这一条街都没人能够幸免。
齐羽的心里一个寒颤抖,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爹娘,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妹妹,天真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眷恋,不明白为何会死,死了要去哪里!
“不~”齐羽低吼一声,双手不由的攒紧起来。
抬头看见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岳辉,齐羽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沉吟了很久。
当下颇有些歉意的道,“惭愧,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失神了,还请岳监长勿怪!”
“无妨!看来齐小郎是想起了一些不是太令人愉快之事了。”岳辉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
齐羽指了指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小生方才在想,是谁让他们生,又是谁,可以让他们死?”
岳辉顺着齐羽所指看去,“齐小郎当真是善感之人,人之当世,自然是拼命为生,努力免死,不如此,如是奈何呢?”
“是啊,拼命为生,努力免死。”齐羽说道,“岳监长可知,溧河镇里透埔村中李心之事?”
“已有所闻,听说是姚家所谓,而且自那之后,姚家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四下派出人手,我们尚在调查。怎么,齐小郎莫非知道其中因缘?”
齐羽自然不敢道出当日之事,说道,“李心曾是我的师傅,本来一家其乐融融,却不知为何会突遭横祸,他们可是未曾为己求活,未曾努力求生?”
“是啊,反而生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岳辉听得齐羽话意,接着道,“天地若为不仁,万物皆是邹狗。生生死死,岂能是自己所能掌握。”
齐羽默然,心里道,“不管存欲还是求理,看来都离不开实力了!”想到此处,心神略为清宁了一些。
见齐羽无话,岳辉略一沉吟,说道,“齐小郎可知,北洲战事?”
“只是听闻,知之不详。”
“北洲形势危矣!”岳监长轻抿茶水,说道,“国主李堙,亲率兵甲三十余万,迎战阳国之军百万,已是节节败退,直退到北洲大城马郑之地,恐不日就要退守冉洲了,齐小郎可知,阳国兵甲过处,是何样子?”
“何样?”齐羽问道。
“一片白地,尸壑如山,百里不见人烟!此乃国殇矣!”岳辉痛心疾首道,“小郎以为,溧阳城维持如此景象,尚能有多久?”
“岳监长请说!”
“恐不到年许而已!”岳辉说道。
“不知那时,齐小郎会如何自处?”
等了一会,见齐羽无话,岳辉接着道,“城主府正广招兵甲,北上抗击阳国,齐小郎若是愿往,岳某愿修书一封,荐你为兵甲领正,为百人长,不知齐小郎可否愿意为国效力?”
齐羽目色沉吟,只觉此事关系甚大,又被岳监长所言带起一腔热血,但是心下也是有些犹疑不解,说道,“小生年岁尚浅,不知岳监长如何认为,小生可以当的起百人长?”
“齐小郎已经功法绝世,太玄经六层,已可当武学宗师矣,岳某如今,也不过是才四层而已。其小郎有如此功力,若不思为国出力,莫非也跟七山十二派与四大家族一般,心中只有门派家族之利,而无支撑国是天下之心?”岳辉指了指楼下众人,说道。
“你看,他们,没有国士府挺身在前,谁能护的他们周全?门派之见,家族之利,无非是短视之极,倾巢之下,焉有卵存,他们也该改变了。”
见岳监长言之灼灼,不似作伪,而如果形势真如其所言,若梧州国被阳国扫过,片瓦不存,齐羽不由的担心着家里的父母和妹妹。
越国之战,虽然齐羽并未经历,不知残酷,但是从村里那些农奴身上,齐羽深深感受到国破之后家亡的悲惨。
若如此,那便不能逃避,只能与战了!
齐羽明白了这些,心下一松,又有所顾虑,说道,“好!当战之时,至当奋勇争先,杀敌护家,方是至理!只是小弟并不熟练兵法,这百夫长所任,担心难以为之。”
“齐小弟不必过于担心,这百夫长一职,其实是有两人,一为百长指挥使,一为百长武士,布阵冲杀,由指挥使进行,百长武士,则负责盯防对方武士高手,一队兵甲,都会配两三名武士,只是这两三名武士,以武学最高,或是脑子活络之人为首,并非只有老弟一人。
”原来如此!”齐羽说道,“小生心里疑虑已消,原为国尽力!”
“好!齐兄弟能做如是想,如此,也是国之幸事。如此,请与我同行,一起到了城主府,办了国士文书,再去熟悉一下兵甲之士。”
日头偏西时分,城主府,总办刘志清将刻好齐羽名姓的一片铜府递给齐羽,另一片则十分慎重的放进一个四方盒子里,并放进了一个厚重的铁柜子中,锁上一粗大锁具。
齐羽把玩了几下手上的铜府,只见它似猫像狗,又有点豚猪的模样,似是红铜所制,寸许宽,约两寸长,十分巧妙有趣,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方才有些喜欢的放进了怀里,又拿起旁边的一块银锭,喜哄哄的收了起来。
方才想起柳堂主处取的两个银锭也还在自己身上,寻思着此间事了,把一锭银子送到那个女孩家。
岳辉见齐羽颇为喜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看来齐小郎对自己成为国士一事,十分欢喜啊!”
“让岳监长见笑了,只是见这身份名符十分精致,确实有些喜欢。”齐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齐羽没有想到,今日不过是初次来了溧阳城里一趟,竟然从晨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此刻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国士,令齐羽有些感慨不已。
很多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所选,又好像是被冥冥中推着他去选择一样。
城主府提供的庭院齐羽并没有去看,而是返回了家里。
到家之时,父亲躺在床上休养,母亲刚好张罗好晚饭,妹妹开心的在院子里蹦跳着欢迎他回来。
一顿晚饭,齐羽如往常一样和母亲说着话,和妹妹逗着笑,平静的告诉他们自己成为国士的事情,并带回来一个消息。
半年之后,若北方形势更加恶化,齐羽也将随军北上。
夜里,当齐羽睡下的时候,李思英默默的收拾安顿好,把齐羽那套崭新的国士服放进柜子里,拿出齐羽往常穿着的各种破旧衣服,就着煤油摇曳的火光开始缝补起来。
妹妹的情绪低落了一会,但是在齐羽的逗弄下很快又愉悦起来,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女孩咯咯欢笑的声音。
一切如同往日一般,又似乎有着难以言明的不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