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已经提着药品袋子等在那了

我走过去,把病例本和药膏一起递给她:“桂姨,我还要去文婆婆那拿点东西,你先回家吧。”

“我陪着你去吧,这一段车多人多,怕不安全呐。”桂姨担忧道

“不用了,我直接搭车过去,不会有事的。对了,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

桂姨把遮阳伞撑开递给我,笑着点点头

“好,今天都听小寿星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您怎么知道了?”

这段时间出的事情多,师父也不在家,就干脆没提这个事,想着这么默默过去算了。

“小哥今天早上就跟人家打电话订蛋糕了,他走之前还特意跟我说,晚上要做你喜欢的蟹粉狮子头和糖醋排骨的。”

我扑过去抱住桂姨,对她和肖遥这样把我放在心上十分感动。

在医院门口搭了一辆出租车,桂姨把我送上车后,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跃跃,记得早点回来,有事就给姨打电话。”

我点点头,跟司机报了目的地的地址后,汽车发动,往城南方向疾驰而去。

开进老旧市场以后,路边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两边的店铺因为是中午的缘故,大多是关了门或用遮阳布挡着的,看着比我上回来的时候还要冷清些。

车子在文婆婆的店门口停了下来,我付过零钱后跳下车

看到店门还开着,我有些高兴,走到门边,小心地往里探头进去,铺子里却没有瞧见文婆婆的人影。

我走进去叫了两声,柜台背后的仓库里才传来了文婆婆的回应

“要香烛自已拿,要纸件就等一会…”

“文婆婆,是我!”我趴到柜台上冲里面喊道

文婆婆握着两手的画笔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是我,脸上有了些喜色

“小娃娃,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师父回来了?”

“没有,我自已来的,想来您这找一身冥纸衣。”

文婆婆朝我招招手,“纸件都收在里头了,你自已进来挑吧。”

我绕过柜台跑进了仓库,跟着文婆婆到了一张专门放置冥纸衣的架子前。

这些纸衣样式五花八门,男女老少、各种朝代和颜色款式的都有,甚至有些还标了尺码。

我看了半天,选中了最上层的一套白底,袖口、斜襟皆绘蓝色鸢尾花图样的宽袖长衫,同百褶下裙。

这套冥服看起来就是清末年那会的款式,同花妙娘生前穿的应该是对得上的。

“文婆婆,要这一套,不挂账。”

我把纸衣从架子上取下来,拿到了正坐在板凳上描纸童子五官的文婆婆面前。

文婆婆瞅了一眼,就放下画笔咧嘴笑起来

“你倒是会挑,这一身是我这两年最花心思的物件了,镇店的东西,可不便宜。”

我眨了眨眼,笑得心虚,“您可别吓我。”

这些东西上头都没标价,我就照着眼缘挑了最精致的,果然是质量与价格同步啊。

“您说个价?”我见她盯着衣服不作声,于是小声道。

“多少钱,都不卖。”

文婆婆摇着脑袋说完,拿起画笔又继续开始描起纸人来。

我摸不着她的心思,有些泄气。

但人嘛,相中了的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牟足了劲想要试探争取。

“婆婆,您既然都摆出来了,总不会是想放这积灰吧。您透个价嘛,就算我买不起,以后心里也不会再惦记不是。”

文婆婆抬起头,下耷的眼皮展开,目露精芒

“真想要?”

“嗯。”

“你以后每个星期天都过来,给我帮工,肯的话,这件东西就归你了。”

我愣了一下,“需要做多少天?”

文婆婆又笑起来,把手里的纸人丢到木工桌上,声音轻飘飘地道

“到我死的那天。”

我眉心微拧,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还不过来?先帮我搅活一下盆里的浆糊,要干了。”

文婆婆也没管我答没答应,直接就开始指挥我过去给她打下手。

“哦。”

我应了一声,有些迷糊地走过去,被动地接过了她塞过来的浆糊饽碗。

文婆婆从桌子底下提出来一个已经用竹条编好的人形框架,一边刷浆,往上糊纸,口中一边念道

“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

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丫头,记住没有?”

“啥?”

我站在一旁抱着碗正出神,被她这么一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文婆婆气得伸手就是一掌拍在我的后背上,虽然不疼,但足够让我醒神了。

“这是扎纸一行的禁忌,错了是要出大乱子的,你给我认真听好!”

我撇了撇嘴,口中应是,但心里还是有些无语和气愤。

我觉得自已顶多算答应了她过来帮工,又不是要当正式的学徒,记这些正儿八经的干什么。

要是师父回来知道这事,说不定还得骂我一顿,可是看着文婆婆现在这严肃的样子我又不敢开溜,真是给自已挖了个大坑了。

“别以为就你师父的阴阳术厉害,我的纸人要是学好了,半点都不输他。记得下回穿身白衣裳和裤子过来,再带你拜纸扎娘娘。”

一直跟着文婆婆干到下午五点多,她要歇业关门,才放我离开了。

我抱着这身用劳力换来的冥纸衣,呆滞地坐在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上,脑瓜子嗡嗡乱响,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师父交代。

到了家门口,我把手伸进院门后的铁拴开了门,就见肖遥正闭目靠在那棵桂花树下等我。

他听见声响睁开眼,上前来接过了我抱在怀里的盒子

“怎么才回来?”

我看着他,有些苦兮兮地道:“我好像干了件坏事。”

肖遥瞅着我,然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一天天干的坏事还少么?”

“这回不一样!”我拽着他进屋,一起坐到门口的台阶上

把稀里糊涂被文婆婆忽悠成帮工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越想越头大

“师父回来要是知道我跑去学了文婆婆的纸扎术,会气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