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校长看着几人撑着皮划艇下水之后，示意剩下的保安人员都从车上搬下铁架，组装好后撑起大头灯，照亮了底下三分之一的湖面。
他亲自也走近水滩边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发现我说的东西之后，笑着走过来安慰我道
“夜里光线不清，容易有重影。周同学别太紧张，我们这么多人在这，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我是李承山的弟子，说的话多少值得考量。
只是这回闹得太大，如果不马上捞尸，等到明天上了新闻头条，学校更不好交代。所以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更愿意去相信是我在疑神疑鬼。
“我去车上拿瓶水。”肖遥说了一声后，就往岸上公路的方向去了。
待到蒋校长和肖遥都离开后，坐在一堆保镖围绕圈子里的赵懿走了过来，蹲到了我的边上
“你刚才又看到什么了，是那个死了的女学生？”
我心中还是有些堵，没说话，站起来也想要走回车上去。
赵懿伸手拉住我的书包带子，一用力就把我扯得又坐回了地上。
“你烦不烦？”我没好气地瞪着他
赵懿眉梢扬起，看着我气得笑了出来，倨傲道：“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所以呢？赵大公子，你要给我颁个奖吗？”
我眼神淡漠地回看着他，因着肖遥的缘故，对这个家伙实在给不了多少耐心。
“你！”
赵懿被我轻蔑的态度气炸了，豁地站起来，俊秀的面容因怒气扭曲。
“怎样？”我摊摊手，瞅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
赵懿脸皮抽了抽，一把扯下了自已的眼镜摔到草地里。
不远处的保镖被惊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赵懿沉着脸一挥手后他们才纷纷散开去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缓和下来，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开口道
“周、小、二，你如果不想明天南浔所有的电视台广播上轮番播报你雅号的话，就好好跟我说话。”
我身子一僵，死去的回忆再次苏醒
一种直通脑门的强烈羞耻感让我恶狠狠地看向了他
“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一定拔掉你的舌头！”
我刚出生的时候病弱得可怜，家里人就去替我拜了一块山寺里的灵石当干爹，还让寺庙里的老和尚给我取个好养活的小名。
老和尚想了半天，指了指院内树荫下打盹的一只小黄狗，就不再开口说别的了。
阿婆带着我回去之后，就开始小兜儿小兜儿的叫了。（家乡方言，就是小狗的意思）
我在家里排老二，慢慢地，大人们又开始叫二兜儿。
附近的小孩爱使坏，干脆就满大街地喊我叫“周二狗”，气得我每一回都要冲上去同对方打一架不可。
阿爷阿婆却不生气，还笑呵呵地就给认下了。一直到我六岁多，在我的强烈抗议下，这个小名才被弃用了。
估摸着是我老爸大嘴巴，把这段黑历史说给了赵泊言，然后才传到赵懿这里。
“你到底想干嘛！”我急道
赵懿见我认怂，得意地压下嗓音道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带我一起去看。”
“你是不是闲的？这种东西的热闹也凑”
我皱眉说着，过去捡起摔到草堆里的眼镜，伸手想要递还给他。
结果这家伙昂起脑袋，两手插在裤兜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不用已经丢掉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
接着就见赵懿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立刻跑来一个保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副崭新的眼镜递给了他。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做作的家伙，把自已手上这副塞给他旁边的那个保镖，转身往湖边水滩走去。
赵懿带上眼镜后也跟了过来，走到我身边继续说道
“刚才我在公路上面用望远镜一直看着，也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东西。”
我有些无力地回了他一眼：“要是人人都能见鬼，还要道士法师干什么。”
赵懿不信邪，又道：“之前在家里，我看见那个女人了。”
“她都想…哎，算了……”我摆摆手
“总之，这些东西只有在想要霍霍你之前，才会现出身来让你瞧见。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到的，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赵懿压根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见我敷衍他，干脆自已就往水滩下面走去了。
直到湖水淹了膝盖，他才停下站在了原地，拿出一只望远镜继续朝湖中心的几艘皮划艇看去。
肖遥从后面过来，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看着前面水淹了一半的赵懿嗤道
“这人又发什么疯？”
我抿了一口水，有些无语地小声道：“这大少爷是平时无聊到极点了，想找刺激呢。”
这时，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漂出来了一团白色的东西，慢慢被水流推着往秦珍父亲划着的那艘皮划艇的方向去了。
几艘皮划艇已经靠近湖对岸，距离实在太远，我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暗自在心中祈祷。
“应该是那个女学生的尸体。”站在水中的赵懿举着望远镜说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
湖那头，正在吃力地伸手去够浮尸的秦珍父亲，忽然“噗通！”一声摔进了湖里
大声的惊恐呼救从对面传来，我只能看见他在用双手不断拍打周围的水面拼命挣扎，然而不过几秒之后，他的身影就被拖入水中，消失在了湖面上。
另外几艘皮划艇赶过去时，秦珍父亲和原本飘在附近的浮尸都已经沉入水底去了。
水滩边顿时乱做一团
秦珍母亲不顾众人的劝阻还要下水去找自已的丈夫和女儿，被蒋校长示意几个保安将她强行拖离了现场。
蒋校长一把抢过旁边人的口哨，吹响了三声短促的哨令命搜救的几人赶紧撤回。
待到几人上岸，蒋校长才走到我和肖遥这边，脸色凝重地看着我问道
“周同学，刚才你看清了吗，那是？”
“水鬼。”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压根没看见那东西冒出头来，不过这样用浮尸骗人下水的行径，也基本能让我确认无疑了。
肖遥扫了一眼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的湖面，直接说道：“走了，回家。”
他跟我都清楚，夜里藏在水下的水鬼有多厉害，就是搭上这里所有的人，也不过是第二天湖上再多十来具尸体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