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老实躺够了七天,做完各项检查都显示指标已经正常之后,桂姨帮我申请办理了出院手续。

收拾好东西回家之后,我守着电话打了一下午,师父和严师伯那边还是联系不上。

我和肖遥都有些不安,干脆就找去了季晨阳家里。

城东是一整片的老城区,较其他地方都要冷清许多,季晨阳住在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道里,肖遥先前跟着师父来过一回。

肖遥骑车载着我一路七拐八绕,找了很久才在一条岔路口墙上,看到了熟悉的路牌。

隅平巷

“下车吧。”肖遥忽然用脚刹住了车

“到了?”

我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一户人家都没有。

肖遥踩下了撑脚架,回过身把我从后座上扶了下来

“没有,里面是条没铺过的烂石子路,骑车进去的话肯定得把你屁股颠烂。”

把车锁在了一根水泥杆上,肖遥带着我继续步行往里走。

狭窄的道路两边排列着老旧的木板瓦房,我们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七点左右,许多老人吃过晚饭,都搬着竹凳坐在了自家门口,开始摇扇乘凉。

一路进去,我发现不少房屋的门头上都挂着招牌,修铁锅菜刀的,理发的,茶铺之类的都有,都是住户们开在自家的生意。

在一户三排两间的屋子门口,我和肖遥看到了正踩在小凳上刨木头的季晨阳。

“叔!”我叫了一声

季晨阳眯着眼睛抬起头,拍了拍头发上落满的木屑,看清楚是我和肖遥后高兴起来

“呦,你俩怎么过来了,跃跃不是住院嘛,这么快好利索了?”

我把包着纱布的手掌举起来晃了晃:“好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拆线了。”

“你这可是捞了个好护身符了。”季晨阳笑着冲我挤了挤眼,放下了手里的工具,领着我和肖遥进屋里。

走到一半又回了门口,冲对面喊道

“老邓,三碗绿豆,不要太凉了!”

对面敲了一声钢勺,算是回应。

跟着进了里屋后,季晨阳拉开了电灯。

我看着这拥挤的内院有些哑然,并不是因为杂乱或者太小,而是被面前这一排排摆在架上的各式各样的木棺瘆得有些心慌。

站在这,简直有一种被寿材包围的感觉。

季晨阳移开了角落一具较小的木棺,把一张简易的小木桌从睡觉的房间里搬了出来,又找来了三条小木凳。

“平常除了你师父几个,也没什么人来,我就懒得规制了。”季晨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老季啊,我要是再胖点都挤不进你这屋了。”

一个胖老头端着一只木托盘,有些困难地侧着身子挤了进来,把三碗糖水放到了桌上。

“抱歉抱歉啊,下回打牌让你两冲。”季晨阳笑着把老头送回门口。

我搅开糖水来,舀了一勺入口,不自觉眼前一亮。这绿豆汤看着其貌不扬,还加了糯米和青红丝,本来以为是老人家的黑暗料理,没想到意外地好喝。

“他们家的绿豆水消暑气最好了,不过你身体还没复原,不能贪嘴啊。”季晨阳笑着嘱咐道。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叔,我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师父,严师伯也是,你有法子嘛?”

季晨阳想都没想就摇头道:“北墓山那个鬼地方,能打得通电话就怪了。”

“放心,你们师父和老严在这一块都混成老油饼了,不会出岔子。”

“可是已经八天了。”肖遥坐在我对面,眼中也满是担忧。

之前师父出门办事,从来没有过三天不回,还不报平安的。

季晨阳拍了拍肖遥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你们两个娃娃安心回去读书,不用担心这些个事。八天算啥,前年朱门林失踪了半个月,我和你们师父找遍了周围乡里,后来他自已跑回来才晓得,是下乡办厨的时候偷吃了人寡妇的鸡遭敲竹杠,被人家打了一顿之后关柴房里了。”

“我们几个老伙计互相也有求救应急的法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会不知道的。”

我有些疑惑:“那门林叔当时怎么不求救呀?”

“这老小子坏得很,是看上那个寡妇了,死乞白赖半个月,结果人家没看上他。回来之后又不好意思说,还是后来有一回喝多了才被我套出来的。”

…………

我和肖遥互看一眼,都有些语塞

“那季叔,要是有师父的消息,你一定记得告诉我们一声啊。”

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我只能又说道。

“行,天色也晚了,你俩早些回吧。”

季晨阳把我和肖遥送到门口,把一个挂着绳子的大号手电筒塞到了肖遥的手里

“这一片都没啥夜路灯,绑到车头上好瞧路些。注意安全,丫头,尤其是你啊。”

“知道啦,谢谢叔。”看他又开始往身上套那件刚才脱下的防尘的工作服,我有些担心

“叔,天都黑了,明天再做吧,这样容易伤到手啊。”

季晨阳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继续系着衣裳前面的扣子

“没办法,人家催得急,这几天要不是接了这个活计实在没空档,我早就上医院看你俩来了。”

我因着他的话,有些好奇地瞄了一眼他铺在木材上的那张精工图纸,上面的纹样描画得十分繁复。要比照着刻到整副棺木上,自然更加繁琐。

“晨阳叔,那我们走了。”

“好,得空来玩。”

肖遥打开手电筒,带着我一起告别后离开了。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了,我站在屋门口等着肖遥先去后院放车。

我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漆黑的一片打了个哈欠。桂姨的下工时间是到晚上七点,平常做好晚饭等我们吃过之后,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今天因为要去找季晨阳,就提前告诉了她不用备晚饭,没想到我和肖遥进屋之后,还是在餐桌上看到了两碗还留有余温的雪菜年糕汤。

“还吃么?”肖遥挑眉问我

我点点头

其实是不饿的,但就是喜欢看着电视吃夜食,觉得是种有趣的消遣。

肖遥从厨房里拿来了配汤的小菜罐头和零食,我则是蹲在电视机前面开始拨台。

能看的频道其实就五六个,除了新闻和年代女主苦情催泪剧,就剩下一个电影频道,来回放一些流行的香港电影。

肖遥在客厅里拼了几块海绵拼图当地毯,把东西摆在了中间,我和他一起光着脚坐在两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等着广告播完之后的电影。

来福听到动静从楼上跑下来,看到是我之后停下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一边叫唤一边朝着我跑了过来。

十天没见,这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一圈,现在已经快要和我的拖鞋一样大了。它亲昵地用脑袋蹭了几下我的小腿,呼噜着倒在我怀里,开始冲我撒娇。

“又是倩女幽魂。”

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肖遥正低头拧着罐头,忍不住吐槽道。

这一部片子我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十来遍了,不为别的,实在是里面的女主角太漂亮,每次播放我都会蹲点。

“要不然隔壁台还有那个妈妈再爱我一次,你选一个。”

我笑嘻嘻地从他打开的水果罐头里叉出一块黄桃来

“……还是这个吧。”肖遥捏了捏眉心

那种哭哭凄凄的家庭剧每次不是看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就是被女主角的窝囊和圣母光环气到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