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感觉怎么样啊。”我看着他白得跟刷了粉一样的脸色，有些担心。
“没事，就是饿了。”肖遥靠在墙边上半合着眼，人还是蔫蔫的。
“有这个。”我把口袋里一个团成球的塑料袋扔了过去，被他伸手接住。
之前带的糖果已经吃完了， 下午严鹤堂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两个黄馒头，是他来的路上没来得及吃的。
他把这两个馒头都掰开，在中间夹了一些他带来的小瓶里倒出的黑糊糊的药膏，说这样吃下去对我有好处，能恢复些气力。
只是这个被加过料的药膏馒头味道闻起来实在有点清奇，像是一坨被臭汗捂了三天的鼻屎。我在严鹤堂的威严注视下，不得不憋住呼吸吞了一个，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跟着师父出去了。
我嘶了一口气，舌头苦得像失去了知觉，赶紧把季晨阳给的白糖水一饮而尽。
馒头在肚中被水泡囊发开，撑起了胃，我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肚子里跟装了一个烧开的中药罐子一样，极苦的腥涩草药气味瞬间炸开，翻涌着往喉咙上钻，十分上头。
“这是什么？牛屎馅的玉米馒头？”肖遥皱眉看着手里挤压得变形的奇怪馒头，眼都睁大了。
“不是，这个牛屎……啊呸…这个馒头，是严师伯弄的。”我正说着，裤兜位置突然一阵亮光震动。
“阿跃，你师兄醒了吗？”
按下通话键的瞬间，师父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边风声很大，他的声音再传过来都有些听不清了。
“已经醒了，师父，你下山了吗？”我怕师父在那边听不见，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
“快把我之前给你们贴身收着的那两张降神符拿出来，一张贴到有窗的那面墙上，另外一张贴到有门的那面墙。阿遥，你带着跃跃就守在房里，不管听到什么，谁在外面都不要出去！”
“知道了。”肖遥应了一声，从袖口的暗袋里取出了锦袋，慢慢挪下地去贴符纸了。
我还想再问一句，由对面极远的地方似乎响起了一阵细碎急促的摇铃声，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惨叫！
“师父？！”
“嘟嘟嘟……”
我又叫了一声，可电话那头直接挂断了。
肖遥贴完符纸一步一颤地回来，把挂在床架上的破蚊帐从钩子里吧啦了下来。年久堆积在上面的一层厚实灰尘随着帐子的散落浦泄而下，呛得我和他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忍不住用手沿着比划了几下，这上面几个碗口大的破洞，有些心塞。
“有总比没有强，一觉睡到大天亮就什么都好了。”肖遥坐回原先的角落，安慰我的时候顺带把馒头几口塞了下去。
“惨了，房里没有水啊。”我看着他跟没有味觉似的面无表情硬嚼，着急说道。
“你渴了？”肖遥问着我的时候把最后一口也吞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
“这东西不就水哪咽得下去啊。”
他又躺回了角落，我看不清他的脸了，只能听到他带着笑的声音
“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能吃下去。从前就是比这恶心十倍的也没少吃。”
“孩子们，开门。”
他的话音刚落，窗户外居然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我喜出望外，立刻就想要下床去。
可肖遥一把将我按住，不让我再有动作。
见我不解，他冲我眯了眯眼，抬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动作轻缓地慢慢用被子把我捂了起来。
我惊恍过来，两分钟前还在山上同我们急吼吼通电话的师父，怎么可能现在就能出现在这？
插上翅膀飞也没这么快的。
“山上的东西已经拿住了，快出来吧，咱们理完家伙就回去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肖遥把我捂严实后，慢慢挪到了床沿外边，趴下身手伸到了床底下。
冷汗不觉浸透了后背，我缩在被子里瑟瑟看着他的背影，心如擂鼓。
“师父，刚刚阿跃闹脾气要出去，把玉牌摔断了，还能修吗？”
“能……”
屋外声音没有停滞，不假思索就答
“撒谎！”
肖遥厉喝一声
一手敕地掀开帐子，另一手举着一块碎裂的圆镜对准了窗外越来越近的身影！
微末的月光透镜折射过去，对面那个酷似师父的人影处，如凉水入热油锅“哧哧”地漫出一股浓烟。
再看过去，化出的脸皮人面已经消失不见，眼睛和口鼻位置只剩下了四个深陷下去的窟窿眼，竟然变成了一团勉强才能竖起人形的粘稠烂泥糊似的模样。
是面妖！
我心中震惊，这种东西先前在书房的妖谱书上看过。面妖因痴念化生，好吸人气，只要是它见过的人，就能仿得对方的习性和大半记忆，变换成八九分像的本尊，迷惑对方的亲近之人，对其进行伤害。
刚才肖遥诈出它的破绽，叫破了术法，才让它猝不及防显了真身。
面妖现形后显然是被激怒了，它晃了晃软塌的身躯，随后身体开始迅速变薄，往里探了过来。
它想从窗户上的栏杆缝里挤进来！
肖遥急冲过去，捡起地上一只破烂的木马椅猛砸过去，却如同打在橡胶皮球上一样，瞬间就被卸力弹开了。
与此同时，墙上的两张降神符似乎是感觉到了妖物的气息，符纸上画着的神将人物开始闪烁金光。
两个活灵活现的真人大小的神将从里面飞出，浑身金光大放，一位握剑，一位持戟，神威睥睨。
握剑神将怒目看向那面妖，率先蓄力，横劈一剑，金色剑光顺势飞出，刚猛无比，直将卡进来一半的面妖连带着窗户一起劈飞了出去。
持戟神将跟着飞出外面，与握剑神将一同绞杀妖物。
同刚才肖遥那一下一样，两位神将不断的术法攻击之下，虽然连连把它轰得左摇右晃，但也根本没有能消灭掉它的迹象，全都被卸力去了别处。
而它像个打不倒的不倒翁，一次一次地又重新变换回一个直立的人形模样。
我挪步到已经只剩下个土砖垒砌的窗格前，看着旁边那两张神光已经暗淡一些的符纸，急出了一身冷汗。
降神符算是阴阳家咒术中威力较强的一种，符纸中附有天兵神将的一缕分魂，遇妖邪即出，斩杀邪祟后神将分魂就会散去。但弊端也是明显，神将现世消耗极大，若召神者在场做法控制，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这种情况，等到符纸自身蕴含的法力一旦耗尽，神将分魂就只能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