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太后”二字,凝书自知不占理,毕竟太后可是她的皇嫂。
文德太子在时,对凝书这个小妹多加疼爱,是以她对太后还算尊重。
凝书收回纤纤玉手,漫不经心的抬眸,声音不咸不淡,“免礼平身。”
瑶月起了身,笑意吟吟,“多日不见皇姑到宫里来,瑶月甚是想念。”
瑶月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一向礼数周全,场面话说的极漂亮。
可凝书却不肯吃她这一套,嗤笑一声,颇为不屑。
“若是想念,便早派人到王府去问安了,何必等到今日。”
被当下拂了面子,瑶月也不恼,脸上笑意不减,“皇姑说的是。”
很快,凝书的目光落在了怀兮身上,黑眸中隐有愠意。
“三姑娘,暌违日久,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怎会多日不见,明明前些日子,怀兮还在大相国寺后山的桃花林里见到过凝书。
怀兮抬头,脸不红心不跳,“公主谬赞。”
瑶月不想两人再起冲突,忙上前一步,“皇姑既然来了,请上座。”
“罢了,今日你是主角,本公主不抢你的风头。”
凝书拒绝的很干脆,拒绝完之后,不忘让身后的常雯将贺礼送上。
凝书公主出手阔绰,所送的贺礼是难得一见的东海夜明珠,这夜明珠又大又亮,竟比皇后宫里的还好。
众人看在眼里,却不敢议论,只惊叹于这颗明珠的璀璨。
瑶月倒也不客气,含笑收下,然后唤来了陈妤。
陈妤一直站在瑶月身后,凝书起初并未注意到她,等她被瑶月唤上前时,才看到了她。
见到陈妤的那一刻,凝书一脸惊诧,还未等瑶月开口介绍,她便呼出了陈妤的名字。
“小妤?”
瑶月闻声,佯装惊讶,“皇姑认识她?”
凝书没有理会瑶月发出的疑问,只定定的看着陈妤,“你是何时来的盈都?”
陈妤入宫之前,兄长已告诉过她,那位在长渊同她相交甚密的杨姐姐是尊贵无双的凝书公主。
陈妤惊讶之余,也理解当日“杨姐姐”为何不告而别。
面对凝书,陈妤的表现难得不再怯弱,她柔柔一笑,“七日前才来的。”
凝书点点头,想起陈兴文,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瑶月笑笑,“看来不必本宫介绍了,皇姑与陈姑娘,似是故人。”
怀兮点头,“方才我见长公主与陈姑娘相谈甚欢,这是极好的。”
“日后陈姑娘与长公主便是一家人了,陈姑娘可要来凤阳阁多多走动才是。”
一家人三字,怀兮咬的格外重。
陈妤不解其意,以为是什么客套话,正要回话时,却被凝书公主给厉声打断了。
“什么一家人?”
她声音又急又重,静默不语的贵女们被吓了一跳,纷纷投来目光。
怀兮唇角含笑,脸上扮作单纯无害的模样,“公主不知道吗?陛下要为长公主与陈公子赐婚。”
凝书闻声,俏脸煞白,“胡说!”
盈都城的一众贵女都在这里,凝书这般反应,无疑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
姑娘们见状,也都不怕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状元郎要娶的真的是长公主。”
“可凝书公主前些日子不还出入陈府吗?”
“咱们又没在陈府门口亲眼见到公主,许是道听途说,不能为真。”
“可那细节……”
众人议论纷纷,凝书再也忍不住,指着瑶月,愤然道,“不可能,兴文哥哥不可能娶你。”
瑶月闻言色变,“皇姑这是什么话……”
怀兮蹙眉,出言提醒道,“公主,这是长公主的生辰宴,还请公主自重。”
凝书身边的侍女常雯过来劝阻,“公主,陆姑娘所言极是,此地人多,您不可……”
凝书拨开常雯的手,指着陆怀兮,怒斥道,“住嘴,陆怀兮,本公主忍你很久了!”
“你这样出身卑贱的人,不堪下作,也配来和本公主讲话吗?”
怀兮的眼神蓦地冷了,她冷笑一声,唇角讽意尽显。
“公主这般尊贵无双,私下里却与陈公子厮混,我纵出身卑贱,却固身守礼。”
“咱们相比,谁更不堪下作呢?”
凝书与陈兴文厮混是真,怀兮不过借着盈都城悠悠众口将此事捅出来罢了。
被人戳中痛处,凝书怒不可遏,冲过来朝着怀兮抬手便是一掌。
脸颊上传来刺痛,凝书本就练些武艺强身健体,力气极大。
怀兮冷不防挨这么一掌,人也倒在地上。
口中涌入腥甜的气息,唇角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青黛过来扶她,带着哭腔,“三姑娘……”
瑶月也忙跪到怀兮身旁,关切的问她情况,还不忘拿眼刀子剜凝书。
“皇姑,你今日也太过放肆了!”
“呵……”脸上痛楚非常,怀兮倒吸一口凉气,仍不忘讥讽,“公主如此气急败坏,怕是被怀兮说中了痛楚吧。”
且说凝书正为自已打的这一巴掌暗自心惊,陆怀兮再不济也姓陆,她当众羞辱着实损了陆氏脸面。
怀兮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凝书再也不想忍了,张牙舞爪的朝着怀兮扑了过来。
那些姑娘们哪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看热闹。
青黛和瑶月将怀兮护在身下,凤阳阁的宫女们也都过来拉。
这些宫女自然是拉偏架的,不过一会儿,凝书的发髻便散了下来,脸上也有几道红印子。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沉重而威严的女声骤然丢进这出闹剧,那些还在看戏的姑娘们纷纷下跪。
“臣女给皇上、太后、皇后、御贤王请安,皇上万岁,太后、皇后、王爷千岁。”
怀兮心头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怎么会来?
凝书停了下来,瑶月则是拉起怀兮,跑到太后身边,花容失色,黑眸噙泪。
“母后,皇姑实在放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怀兮。”
太后先是安慰了瑶月几句,而后目光转向怀兮,只见她脸颊右侧高高肿起,浮着几道指印,唇角也破了,沁出丝丝鲜血来。
凝书的飞天髻已没了样子,鬓边的那支玉色牡丹花簪早不知去了何处,石榴色长裙上满是灰尘。
她噙着泪水,小跑到赫连襄身边,满脸委屈,“皇嫂,瑶月恶人先告状,是陆怀兮侮辱我在先!”
太后正想说话,却有一道明黄色身影飞速的将怀兮拉到身边,语气里满是关切与心疼。
“怀兮,你没事儿吧?”
赫连彧抬手,想要去摸怀兮的脸,怀兮轻轻偏头,躲过了。
他的手并未落在她脸上,他眸间划过黯然。
这一切被太后尽收眼底,太后眼神微冷,看向皇后。
陆韩菱会意,很快开始发号施令,“春安,带三姑娘先到偏殿等候,青黛,你去传御医。”
面部受伤的不止有怀兮,还有凝书。
凝书面部的伤很轻,但若细瞧还是瞧得出来。
可皇后的命令里,并未提及凝书,自然御医也只是为怀兮一人传的。
怀兮被春安带着离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凝结在背上。
这道视线如朔冬寒冰,令她瑟瑟发抖。
赫连襄,不会瞧出来什么了吧?
身后,传来太后不怒自威的声音,“瑶月,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等一等,”有人沉声打断了太后的话,这道声音怀兮很熟悉,是赫连襄。
怀兮以为他是在叫自已,脚步一滞,正要停下来时,却听得赫连襄继续说道。
“太后,本王的妹妹也受了些伤,定要传太医院院首来好好瞧一瞧。”
“若凝书伤及要害,那本王可要好好问一问陆三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