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荷兰水”兄弟、“老虎蟹”及“花仔开”等“三栏”人马已经占尽上风,“十三行”苦力及船工弟子眼看抵敌不住。

“火麻仁”和“马骝泰”见状更加振奋,也率领手下人马从右边船阵处冲杀而来。左右受敌之下,“兴义山”众人开始慌乱起来,有胆怯的弟子转身逃跑,好几个慌乱之间在船间跳跃时还不慎掉落江水。

在远处原地坐镇的黄威水看见“兴义山”阵脚已乱,即刻吩咐船尾兄弟挥舞山旗,同时他在龙舟头处早就摆好擂鼓,立即有一名“塘鱼栏”的好汉用尽力擂起鼓来。

这擂鼓声闻十里,气势不凡,船上的龙舟手也纷纷喊起叫号,操起船桨出尽力动起龙舟,意思就是一鼓作气,全力一击打败对手。这龙舟鼓号一般是在端午龙舟竞赛所用来激励士气,想不到威水爷也用在这场大战之下。三栏弟子很多也是泮塘八乡原居民,早就谙熟泮塘荔湾的传统“起龙头”,所以用起龙舟鼓号是得心应手。

船阵上沙基、“三栏”众人看到本山旗号,又听到龙舟鼓号,都大为振奋,所谓“旗进人进”,气势自然旺盛。此消彼长,“兴义山”人马本就胆怯,看见“兴顺山”的红花山旗挺进而来,对方的龙舟鼓号如此气势盛大,终于全线大乱、军心尽失,连那些悍勇的“古哩”军都无心恋战,纷纷转身逃走。

有些走的快的跳回到自已的坐船,就有人连忙斩断船阵间的粗大绳索,想要开船独自逃走。龙行水看见如此危急形势,气得破口大骂,转身回去希望能稳住败阵。但是所谓“兵败如山倒”,何况本山弟子已经被洪带妹之神威和“三栏”的勇猛吓退,又听到对方龙舟鼓号擂鼓声闻,“水龙”大人的呵斥也无济于事,个个都逃命似纷纷逃回各自的坐船。

龚千石看见龙行水气急败坏,正在全力要稳住败局,再无心旁骛,正是大好时机,刚想冲前偷袭。猛看到范洪正不知哪里杀出重围,手中居然握着把阔大劈竹刀,兜头就砍落龙行水的天灵盖。“火麻仁”大闹长堤舞台时用的就是劈竹刀,这种刀是两粤山民常用的劈竹开山刀,虽然不是十分锋利但阔大威猛。龚千石自从那晚见过“火麻仁”使将起来,挡者披靡,就知道其厉害。

想不到这范洪正现下无师自通用得此刀,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龙行水冷不防见范洪正横地里奔袭而到,亏得他受伤之下还是身手敏捷,连忙低头一缩,那劈竹刀刃贴着他的头皮滑过,真是毫厘之虞、惊险万分。范洪正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刀劈空又再一刀拦腰劈去,简直就是不杀对方誓不罢休。

龙行水毕竟是受了洪带妹一记神拳,“洪山武二郎”的拳劲那是非同小可,龙行水的身手比往日慢了少许,虽将身一缩,肚上还是被刀锋划过,虽刀伤不深但立即鲜血透出,浸湿了衣衫。他强忍伤痛,咬咬牙就地打滚闪到了一旁。电光火石之间,身边护卫的那两个门生兄弟终于反应过来,毕竟义气为重,奋力挡在龙行水身前。

范洪正杀得眼红,舞着劈竹刀逼开两个“水龙”护卫,又再冲向他面前,举刀要砍。龙行水已经无从躲避,眼看性命堪虞,惊慌之下高声叫道:“在下与兄台素不相识,又无冤仇,为何定要取我性命?”范洪正指着他,咬牙启齿地道:“龙行水,你这短命种坏事做尽,多年来在长堤糟蹋了多少大戏学堂的‘琵琶仔’?又有多少无辜少女被你拐骗强抢而来,推下火坑做那龌龊下流之事,从此永难翻身,得病缠身惨死?这怎么还叫无冤无仇?”

龙行水听他这样说,顿时打了个激灵:自已多年来确实和“塘鱼栏”的大戏学堂勾结,专门买下声色俱佳的学堂内学粤剧大戏的穷苦少女,然后再抓手卖去长堤或者广州省城内其他的大寨妓院做‘琵琶仔’,在他手下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儿,万想不到今晚因此被范洪正追杀。听起来此人也说不定就是是有亲人女子被卖到长堤受苦,沦落风尘。

龙行水一念及此,脸色惨白,心中念头升起:莫非真是多年作恶应有此报?但趁这空隙,他那两个忠心兄弟护卫其中一个冲上前用力抱住范洪正,另外一个搀扶起他就要逃命。范洪正被人从后抱住,一时间难以挣脱。龙行水暗叫侥幸死里逃生,还未走出几步,迎面就看见龚千石挡住去路。

龚千石冷冷地道:“水龙大人,当晚在长堤若非是带妹哥赶到,我同仁哥的性命都要送在你的手下。今晚既然是‘生死片‘,我要替仁哥算算这条账了。”

龙行水自然认得他,当场如一桶冷水浇头,刚摆脱了个范洪正,又遇上这个千石仔,只好勉强笑道:“千石哥,你大人有大量,须知当晚在长堤我也是形势所迫,若非你与卓仁兄对我的贵宾不利,我怎会要对你们下杀手。你若今晚放我一马,山高水长,我龙行水定当日后重报!”以他堂堂叱咤江湖的成名人物,居然对龚千石这个毛头小子如此低声下气,实在是为了保住性命、迫不得已,已经甚是丢脸。

范洪正怒叫道:“千石兄,你莫要放过这畜生,你结果了龙行水是替天行道!”

龙行水连忙继续道:“千石哥,我知道你与我妹妹水云仙总算是相识一场,姑且看在她的份上就放我一马吧!”

龚千石一想到那貌若天仙的“水云仙”,登时就醒起她确实是龙行水胞妹,水云仙的确是个好人,但他只是犹豫片刻就大喝一声道:“今日我替仁哥报他一战之仇!”说完挺起尖刀就刺过去。龙行水听他大喝之下早有准备,反手一推就将他身旁的兄弟推向龚千石。

龚千石毕竟年轻浅薄,未曾想到有此一着,收势不住手上尖刀就刺入了那人小腹处。那门生也是忠心耿耿,虽被“水龙”推出,还是握住龚千石握刀之手不让他抽出。龙行水趁势绕过二人狂奔逃命而去。

虽然尖刀整把已经没入小腹,但那门生仍旧牢牢握住龚千石手腕不让他抽出,如泉涌的鲜血片刻间就将龚千石双手染个湿透。

龚千石平时自命豪气胆壮,但自长大以来,都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在长堤大舞台虽然是伤了那徐季云,但毕竟不是如此咫尺之间看着对手受伤,而且并不致命,但那门生兀自双眼圆睁地瞪着龚千石,口中荷荷地发出些含混声音,下腹鲜血还是喷涌而出,龚千石纵是胆大包天,也不禁双腿发软不知所措,枉自平时立志的英雄气概到这紧要关头全然无用。

范洪正眼看龙行水就此可以逃脱,真是恨得眼火中烧,暴喝一声就将紧紧缠在他身后的另外那个“水龙”门生撞倒在地,踏步上前一刀捅在仍自握住龚千石手腕的这个忠心门生背上,然后抽刀而出。这人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向后软软倒去,双手依然握住那把入腹尖刀,龚千石总算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松手,尖刀也脱手而去。范洪正一把扯过龚千石道:“不要放过龙行水这无耻恶贼!”说完也不管龚千石反应,就半扯半拖带着惊魂未定的他上前追赶“水龙”。

龙行水不惜牺牲自已手下忠心兄弟性命而自顾自逃命,未走得多远就到了船边,咬咬牙忍住身上伤势纵身跳过对面船上。岂料人在半空就听到范洪正大喝道:“哪里跑!”背心就中了范洪正一腿重击,“啪”地一声扑倒在对面的船面上。龙行水连忙就地滚开,回头看见两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在跟前,正是追杀而来的范洪正和龚千石。

他真是万念俱灰,暗道:“想我龙某纵横江湖多年,今晚就要断送在这两个无名后生手上,还不如被‘洪山武二郎’一拳销账。”一念既毕,闭上眼等死。范洪正举起手上劈竹刀,道:“‘水龙’!我替我亲细妹报仇雪恨!”刀锋斩下眼看堂堂天字码头“兴义山”的大人就要被结果在这“生死片”中。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传来划空之声,然后“叮叮”清脆声响后,范洪正但觉得劈竹刀身上好像被什么千斤重物撞到,握刀之手从肩膀处一直酸麻到五指,顿时拿捏不住,整把刀甩手落在地上。龚千石低头看去,看见地上有两枚圆状银毫像陀螺一样滴溜溜仍旧不停在转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居然是两块省城常见的银元,一块是细小的五分银毫,另外一块是五角。

看到这个两枚银毫,龚千石脑海中电光火石,瞬间冲口而出道:“斗零乐,是斗零乐!”范洪正自然也听过“斗零乐”的名号,他瞪大双眼四周看去,说什么也不相信就是这小小的银毫居然能够打到他的劈竹刀脱手而去!

龙行水本是闭眼绝望等死,现下陡变横生,看到在地上的银毫,不由得狂喜大叫道:“五仙哥,快来救小弟性命!”

范洪正怒道:“别说五仙,就是六仙也救你不得!”说完抄起那劈竹刀又要劈将过去。龚千石连忙叫道:“范兄小心!”眼前银光闪烁,就听到范洪正惨叫一声,那刀又再脱手掉落在地,他只是用左手捂住右手,鲜血淋漓,从手掌间滴在地上。龚千石连忙扶住范洪正,道:“范兄,你的手怎么样了?”范洪正咬牙道:“没什么大碍,手指还断不了。”说完张开双手,但见方才他握刀的右手尾指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一样。龚千石道:“又是银毫?”范洪正指了指地上,又多了一枚滴溜溜在转动的银元,比先前的五角、五分大了不少,是枚“一文”也就是“一元钱”的银元,看来“斗零乐”也不是只用“斗零”。

若然这三枚银毫都是人手击发而至,此人神技确真是惊人到了极点,他毕竟还是手下留情,若再用力几分,恐怕范洪正不一定能保住他的手指。范洪正喘了口气,道:“‘斗零乐’位列‘兴义山’三岳擎天果然名不虚传、神技了得,既是洪山成名大人,为何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哈哈哈”一阵长笑声中,从这船上的船篷跳下一个人来,站在船面上,穿着件寻常疍家人避雨蓑衣,戴顶草帽,露出修长脸型,也是约莫三、四十的年纪,但最吸引龚千石和范洪正的是此人两边耳骨上都立着枚一元的银毫,不用问就知道定是 ‘三岳擎天’之一、省城人称“斗零乐”的驾到了!

乐五仙享誉两粤数十年,江湖传闻他前清时在羊城内城双门底大街开设当铺,兼事放债,向来放债者最是阴险狡毒,但此人却是有名急公好义、见危济雨,一派梁山宋公明的名声,放债的生意最后竟然搞成是到处周济穷人,引为一时奇异。因他素喜在耳边夹放银毫,大名又叫五仙,所以洪山中称他叫“斗零乐”,又尊称“五仙爷”,兴义山”内职司执掌牌令,令出如山。

斗零乐看了龙行水一眼,摇头道:“堂堂本山‘十三堆’中的武执事行刑官,为了苟残性命,居然不惜出卖同门兄弟。龙行水,若被其他手下兄弟看到方才一幕,你如何向他们交代?”

“兴义山”与“洪胜山”均是广州省城四大洪山中由两粤红船戏班中人创立,相传“兴义山”分为开山十三家,别称为“堆”,故此又称“十三堆”,其中就有东江客家堆英雄云集。

龙行水看见“斗零乐”现身简直是看到大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到他身旁,道:“五仙兄莫要取笑小弟了,姑且救我一命,他日定当重报。”斗零乐再摇摇头,道:“若不是看在你也是本山十三堆内兄弟,我绝不会救你这等小人,洪山群英数百年前以兄弟结义为重,想不到出了你这等无耻无义小人。我方才被迫出手偷袭,得罪之处还望这位仁兄不要见怪。”后半句却是对着范洪正而说。

范洪正有些诧异,想不到这位身怀绝技的“斗零乐”如此深明大义而且谦逊为怀,不觉对他很有几分好感,连忙道:“晚辈为粤西安南洪山弟子范洪正,久闻五仙爷大名,实在是佩服。

斗零乐连忙摆摆手,道:“你不用佩服我,我今晚是替‘兴义山’出战。你、我本就是性命相搏,不用那么客气了。”说完指指龙行水道:“这个契弟混蛋虽然不对路,无耻下流,但总算也是本山有职司的大人。本山颜面为重,老弟你是不能伤他的了。今晚‘三栏’、沙基联袂出手,真是非同小可,水龙这短命种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呀!”

龙行水听到后满脸羞惭,今晚他败在“洪山武二郎”堪堪数招之下,又被龚千石、范洪正追杀得如此狼狈求饶,他日在天字码头、长堤恐怕再难服众,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范洪正怒道:“我与这‘水龙’有不共戴天之仇、黄泉不见的害妹之恨。不论玉皇天仙,我都不给面子,不能放此恶贼得过!”

“斗零乐”双手轻轻拍了两拍,似乎很是赞赏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老弟你果然有气魄、够胆色,不过平地对阵、打死无怨,得罪了。”说完左手一扬,两枚五分银毫一上一下破空射向范洪正而来,他的出手快如闪电,银毫说到就到。范洪正反应已算不慢又全神戒备,低头侧身避过上面一枚,下面那枚始终闪避不及,膝盖即时被打中。这银毫虽小,但“斗零乐”的手劲惊人,教范洪正痛入骨髓、弯下腰去半天起不了身。

龚千石对此“甩手银毫”的 绝技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分明就是像以前听说书“讲古”先生所提到-----那梁山水泊三十六天罡内的一位好汉“没羽箭”的神招,只不过不是飞石,而是“斗零”飞银毫!他暗忖以自已三脚猫的本事绝无抵御的余地,但还是抄起落在地上的劈竹刀抵挡在范洪正面前。

“斗零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这个小朋友叫龚千石?”龚千石十分愕然:未料到这位名动江湖、身怀绝技的洪山大人居然知道他自已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斗零乐”道:“有所谓‘道义千斤、名利千石’,这个名字有气派,而且临危之际不弃兄弟而去,够义气,是条好汉子。”说完叹了口气,道:“人家沙基的兄弟义气齐身,怎么我等十三堆的弟子如此不争气?”语气间显然就是冲着“水龙”而去。

龚千石不理他的言语,始终盯住他那左手而不敢眨眼,生怕随时就有破空而来的银毫。范洪正虽然两度伤在“斗零乐”手下,仍旧哈哈大笑道:“五仙爷,你虽然厉害,但是每次对敌岂不是要浪费很多银元?真是可笑。”

“斗零乐”微笑道:“那些都是些五分斗零,或是几毫数角,扔得多了也值不了几个钱。”那个“钱”字还未说完,龚千石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觉手中的那把劈竹刀已经不翼而飞,再抬头一看,“斗零乐”就站在他和范洪正五六步身前,将那把劈竹刀在手上把玩。范洪正脸色惨白,他和龚千石就算再蠢,此时也明白这个“斗零乐”的手上本事比起他们二人来说高出不知多少,在此人面前,他们同个三岁小童无太大分别。

但是范洪正生性刚强,与龙行水又有大仇,怎能善罢甘休,破口大骂道:“丢那妈,就算拼了性命,先除了你斗零乐,再杀水龙!”说完忍着手指和膝盖剧痛就向着“斗零乐”冲过去,大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之气势。

龚千石向来自觉平生做人要以义气为第一,眼见范洪正要拼命,也一同冲上前去相助。

“斗零乐”镇定自如,面带微笑,待范洪正冲到近前,肩头一耸让过身位,轻轻一脚就将他掼倒在地。范洪正跌倒在地也不起身,双手就势抱住“斗零乐”双脚,对着龚千石叫道:“千石兄,上呀!”龚千石不作细想,双拳左右圈出,就轰向“斗零乐”两边太阳穴,力道强劲,很有些“洪山武二郎”的风范。

他拳头尚未打到一半,嘴唇边突然多了块冰凉的物事,心中一惊才知道是“斗零乐”将枚银毫伸到了自已的嘴上,然后双手被轻轻一带真个身子就好像天旋地转一样不停地转了开去,足足两三个圈子才停了下来,直转得头晕耳鸣“噼啪”一声摔倒在船面上。待他恢复过来站起身,看到范洪正依旧是倒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知觉,身旁放着他那把劈竹刀。

“斗零乐”则已经飘然站在船边,聚精会神地在观看青龙将和洪带妹的大战。那边厢“青龙将”和洪带妹还是斗得难分难解,旗鼓相当,不相伯仲,精彩纷呈。

“斗零乐”看了一会,赞叹道:“近年常听江湖上道‘洪山武二郎’那个英雄无敌,当真名不虚传,难怪在沙基唤作‘打通街’!想不到两粤洪山内这几年出了个如此了得的人物。”

他转眼再看见另外那边“三栏”、“火麻仁”及“马骝泰”打得“兴义山”人马大败亏输,有两三条船已经斩断绳索逃离开去,不由分说就从船间纵跳过去。夜色中他那身上的疍家蓑衣迎风展开就像是只矫健飞鹰倏忽间而去。

转眼间就听到声声破空呼啸,“斗零乐”人还未到,手上就发出五六枚银毫,“荷兰水”兄弟和“老虎蟹”冷不及防登时就中招,最倒霉的是“荷兰澄”被其中一枚银毫当场打中眼角剧痛之下倒头掉进了江中。“斗零乐”不但有梁山“没羽箭”的手上本事,拳脚功夫似乎也不下那“青龙将”。“火麻仁”和“荷兰水”虽然勇猛,但即时就处了下风。“斗零乐”虽只一人但胜似千军万马,“马骝泰”如此身手了得的成名大人,基本上是与他一接手就败下阵来。

本来四散而逃、阵脚早已松动的“兴义山”人马看到斗零乐出阵,士气大振,马上重新聚集反攻回来。这“青龙将”和“斗零乐”两大高手一现身,眼看就要败阵的“十三行”反而立即扭转了形势。

龚千石此时才发觉那龙行水趁“斗零乐”戏耍他和范洪正二人之际已经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范洪正手上和腿上的伤势不轻,躺在地上基本已经无力再战,只是挣扎着对龚千石道:“千石兄,水龙那混蛋呢?”龚千石走到他近前扶起他道:“范兄你伤得不轻,不要乱动了。”

范洪正道:“今晚真是可惜,居然被这短命种走脱,若非是这个‘斗零乐’突然出现,我早就报得大仇。想不到五仙爷本事如此了得,简直生平罕见,不愧是‘三岳擎天’,我心服口服。”他虽然被“斗零乐”打伤而且救下他的大仇人“水龙”性命,但还是被“斗零乐”神技折服,为人胸襟广阔。

范洪正抬头看到“斗零乐”横扫“三栏”、沙基几位领头高手,连忙将劈竹刀递过龚千石道:“千石兄,你还是赶快过去帮手吧。看来‘兴义山’已经开始得势,你不用管我,我会料理自已。”龚千石点点头,二人连日来生死与共、肝胆相照无须多言,接过劈竹刀就跳过船去。

洪带妹与“青龙将”尚是平手局面而且看来就算再斗个七天七夜都是难分高下,但是“荷兰水”和“火麻仁”在“斗零乐”手下已经败象呈现,无人可以抵挡“斗零乐”的锋锐。

龚千石吸口气跳过三四条船,看到“斗零乐”正一脚将“花仔开”踢翻在地,龚千石对着他 身后大叫一声,如天兵天将般一刀劈去。“斗零乐”立即侧身避过,看到是他,就微笑道:“你这‘细路’后生也算是光明磊落,不愧是细眼皇帝座下的热血门生。”龚千石知道自已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但已无退路,硬着头皮也不多说话,挺起劈竹刀像是疯子一般乱砍过去。

“斗零乐”虽然本事高强,但不知为何对着龚千石颇为忍让,左闪右避,连退了几步,才左手在耳上一抹,然后一道银光就飞向龚千石面门。“火麻仁”在旁看见,连忙叫道:“千石仔小心!”

龚千石知道是“斗零乐”的甩手银毫杀到,不敢怠慢将把劈竹刀在面前上下之内舞得像是风车一般,也是合该他运气不差,误打误撞之下听得“叮”地一声清脆响声,这枚银毫居然被劈竹刀劈开两半,但也震得他手腕麻木,劈竹刀差点又脱手而去。

“三栏”和沙基众好汉齐声叫好,尤其是“荷兰澄”中了斗零乐的暗算跌落珠江,现在浑身湿淋淋爬上船,对其自然恨之入骨,看到龚千石得手,叫得最是起劲。

“斗零乐”拍拍手,道:“你这后生够胆色,还敢再接老子一枚银毫吗?”“火麻仁”等自然起哄,“荷兰水”大声道:“千石仔,怕他作甚,丢那妈,兴顺山座下弟子岂是贪生怕死的?”

龚千石看见本山众位大人鼓气,顿时精神大振,他本人最是好面子,哪堪相激,再有些飘飘然,对着“斗零乐”一昂头,也不说话,很是有些嚣张。“斗零乐”不待他反应过来,扬手又是一抹,一枚“斗零”银毫破空飞来,直奔龚千石胸口。

龚千石看得分明提起劈竹刀挡在胸前,那银毫飞到半途,突然一分为二,一枚还是打向他胸口,另一枚直飞他腰间。原来“斗零乐”居然将两枚银毫贴在一起发出,但是他手劲运用巧妙到了极点,两枚银毫能在半途分开,各自攻敌。莫说是区区龚千石了,这一手就是“洪山武二郎”来也未必有十分把握能接得住。

劈竹刀挡得住第一枚,但是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枚就打正龚千石腰眼,但觉得像是一枚很长的银针从腰间穿出一样,痛得他眼泪直流,弯下腰去直不起身。

“火麻仁”、“荷兰水”都发出惊叹之声,不由得对“斗零乐”心生惧意,都觉难怪龚千石,暗忖就算是自已也一定避不开这手神技。饶是“荷兰水”强悍凶猛,“火麻仁”心性傲气,“三栏”和沙基众雄无人再敢站出来直面“斗零乐”。

“斗零乐”将两枚银毫在指间不停转动,顾盼自豪,其余“兴义山”长堤兄弟都聚在他身后,个个在大声鼓噪,纷纷道:“两粤洪山以‘兴义山’为尊!羊城之内南关称雄,沙基、三栏还有谁敢出来应战?”“火麻仁”和“荷兰水”对望一眼,虽然心内愤怒,但都不知如何抵挡。

猛听得不远处有人大喝道:“丢那妈个斩头鬼,谁说沙基、三栏不敢应战?”

众人头上都感到有水滴下来,有一人像是从天而降落在“三栏”、沙基众人身前,赫然正是“三栏”掌旗爷黄威水!

他从龙舟上纵越而至,左手将那“山旗”杵在船面上,大有神威凛凛,万人莫敌之势。“荷兰水”等看到黄威水到来又都大声喝彩,声势立即盖过“兴义山”,尤其是沙基弟子看到“山旗”驾到,所谓“旗进人进”,自然精神振奋。

“斗零乐”认得是黄威水,连忙行礼道:“原来是泮塘三栏的威水兄,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黄威水冷眼睥睨,但还是道:“五仙兄,你以前在双门底和天字码头‘放数’收债,怎么这么多年完全不见了声息?兴义山中‘三岳擎天’当年何等威风,却一起做了缩头乌龟?”

“斗零乐”似乎跟黄威水很有交情,毫不生气,笑道道:“威水哥还是顾盼生威、豪气冲天。小弟退隐江湖多年,难怪威水哥不知我的讯息。”

黄威水厉声道:“既然你已经金盘洗手,为何今晚又要相助兴义山来‘生死片’?”“斗零乐”道:“本山山主‘神仙余’得知沙基请将三栏‘九大簋’,水龙那混蛋如何是各位龙虎之辈的对手?只好将我等三个不济事的请出来助阵,为求不会坏了‘兴义山’的威名。”他虽然口头奉承“三栏”九大簋,其实暗藏讥讽。

黄威水岂会听不出来,哈哈笑道:“丢那妈,好像你‘斗零乐’很厉害似的,我黄威水偏偏不服,待我来与你交手!”

“斗零乐”知道黄威水本事高强,非是荷兰水等可比,看他要出手连忙退来几步准备应对。黄威水未及让他多等,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将山旗举起一圈一抖,那旗面立时卷起几圈在旗杆上,像是条长枪一般刺向“斗零乐”胸口。黄威水出手似乎不下于“斗零乐”,这几下手势迅雷不及掩耳,“斗零乐”刚刚退后几步,旗杆已经点到他胸前,他心中微微一惊,来不及再发“斗零“银毫,只好待侧身避过再行出手。但是这旗杆一点落空,黄威水又是手腕一抖,那旗面本是卷在旗杆上又再展开,照头就裹落“斗零乐”头上。“斗零乐”未曾料到有此一着,但觉眼前一暗就被整张山旗裹在头上,不由得大惊失色,若然黄威水趁此出手,那是大为不妙。

这面山旗展开足有好几尺长,旗杆原来是荔枝木烧制而成,十分坚实厚重,但是黄威水的手劲厉害,一抖一圈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这山旗忽开忽合、变化莫测,反倒是一件难以抵挡的兵器。

“斗零乐”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洪山高人,处变不惊,虽然被山旗盖头,连忙向下一沉居然从旗面中钻了出来。未等他准备好,黄威水又圈转旗杆,像条杆棒般打横扫向他腰间,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强手自有强中手,“斗零乐”一手“甩手银毫”绝技本是神鬼莫测、无人能挡,但是对着黄威水这杆山旗神出鬼没、张合吞吐就完全处于下风,根本没有时机发出银毫,只好滚身倒地避开,但以他本事地位这一下可以说是有几分狼狈。黄威水得势不饶人,将杆山旗舞得风声猎猎,上下左右,点、刺、捺、扫,逼得“斗零乐”手忙脚乱,频频后退,几无还手之力。

龚千石先前在泮塘历险早就见识过黄威水的本事,知道此人是九大簋中除了“镇三栏”外唯一本事能与洪带妹相提并论之人物,但现在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厉害,能将“斗零乐”此等人物逼得如此狼狈不堪,不愧是泮塘的“威水爷”。

“荷兰水”等“三栏”人马看到黄威水一出手就大占上风,又再扭转局势,人人都兴奋不已,在旁大声喝彩助威。“兴义山”的长堤弟子们看到连“斗零乐”都似乎斗不过这个黄威水,又开始胆怯起来,有几个年轻兄弟按捺不住已经想转身逃跑。

“斗零乐”被逼得左支右拙,实在是生平大辱,怒喝一声,凌空跃起跳后,双手连珠发炮,但见得众人面前银光四射,足足有十几枚银毫从四面八方飞向黄威水。这一手左右齐发威势惊人,十几枚银毫从四面八方飞到如一层银网,直叫人无从躲避。

黄威水哈哈大笑,不慌不忙,手腕一震,那面山旗本卷在旗杆之上顿时迎着江风招展开来,那朵鲜艳大红花在夜色中更加夺目显眼。黄威水将面山旗舞得上下旋转,看到众人眼花缭乱,就听得好几声闷响,那十几枚银毫就被山旗迎风裹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栏”、沙基这边众雄看到都齐声叫好,“斗零乐”被惊得愕然无语,他断想不到自已这手绝技在黄威水此招数面前毫无用处,再斗下去恐怕也是输多赢少,况且“三栏”、沙基高手众多,“青龙将”又被洪带妹敌住,“水龙”那小人贪生怕死、逃之夭夭,“兴义山”这边单凭“斗零乐”一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敌下去。

黄威水将山旗一挥,大声喝道:“一起帮‘十三行’埋单!”

“荷兰水”等人呐喊声震,一起冲杀过去。“斗零乐”见势头不对,就想后退,他身后那些“兴义山”人马比他见机还要快,早就开始逃去,真的是兵败如山倒。“斗零乐”叹了口气,转身就跳过另外一条船去。那“青龙将”本还与洪带妹斗得不相上下,也正是酣处,实觉洪带妹真是平生难遇的拳脚好对手。

不过他身后那些“古哩”军看到另外一边的“十三行”人马开始逃跑,军心动摇,加上没有了龙行水带领,哗啦啦也走了一大半。

突听到洪带妹闷哼了一声,倒退了七八步,左手臂上鲜血直流。

“火麻仁”和“马骝泰”看得分明,均大惊失色。龚千石等沙基弟子更是诧异莫名:以“洪山武二郎”的身手,从未见过他受如此重伤,况且“青龙将”虽然了得,但和洪带妹斗了许久不过也是个平手,何以突然能伤到他?

黄威水大叫声“不好!”,就冲了过去,“火麻仁”等自然也立即紧跟在后。“鬼仔谭”一手扶住洪带妹,连声道:“带妹哥,你的伤如何?”

洪带妹扶住左手臂上伤口,脸色惨白,只能道:“应无大碍。”但说了这一句就已经说不下去,看来委实伤得不轻。“鬼仔谭”看见他左手臂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出一条血痕,足有寸许深,甚是可怖,心里不由得大为震惊,以“洪山武二郎”本事,有什么人能够在他身上弄出这么重的伤势?

洪带妹流血不少,但还是能支持得住,“鬼仔谭”连忙扯下衣衫为他暂且包扎。洪带妹一手扯住他道:“快点走开,是‘白虎将’来了!”说完将“鬼仔谭”一手推开。

青龙将看见洪带妹受伤也有些诧异,只愣了片刻就大声骂道:“丢那妈,我同洪兄弟斗得难分难解,多年来不曾遇到如此好对手,你横加插手作甚?”

有把阴恻恻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道:“贤兄与洪执事棋逢敌手、难分胜负,但再打下去恐怕不是对手。毕竟洪执事比兄长年轻,所谓‘拳怕少壮’,所以小弟忍不住要出手相帮,还请贤兄见谅。”“鬼仔谭”听到这把声音立即不寒而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黄威水等已经冲到近前,离远就看到青龙将身旁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中等身材,也是穿着件疍家人的雨蓑衣,并无戴什么草帽所以看得清其面目,夜色中此人一脸惨白,毫无血色,甚是显眼,原就是兴义山“三岳擎天”之一的白虎将,又有绰号叫“白纹虎”。

“火麻仁”喝道:“你这混蛋是什么人?敢伤带妹哥。”

黄威水冷冷地道:“卓仁贤弟,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就是三岳擎天中的‘白虎将’、白应星大人,不得无礼。”众人听到都倒抽一口凉气:“白虎将”终于现身!但见此人脸色竟如此煞白,就跟个死人脸色无异。

“白虎将”一出手就重伤洪带妹,“三栏”、沙基素来钦服“洪山武二郎”的高强本事,连洪带妹都只一招就伤在“白虎将”手下,哪还有人敢上前应对。

黄威水对洪带妹道:“洪兄,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洪带妹有气无力地道:“伤得不轻,不过还可以撑下去。”

青龙将怒道:“洪兄弟,方才那是白应星出手偷袭,不是光明磊落行径。待你伤好,我与贤弟改日再分高下。”

洪带妹道:“白应星大人虽是偷袭在先,但小弟躲避不及,总是技不如人,三星贤兄无须客气。”

青龙将摇摇头,更加怒道:“洪兄弟若非全力与我应对,白应星再厉害也难以偷袭伤到你。”说完狠狠地瞪了白虎将一眼,再对洪带妹竖起拇指道:“‘洪山武二郎’身手超凡、器量广阔,好汉子,真英雄,兄弟我佩服!”居然转身倏忽而去,片刻间如神龙入渊,不见了影踪。这位洪山传奇多年来在拳脚武技上罕逢敌手,难得遇见洪带妹如此好对手,但因白虎将偷袭对方令到无法再痛快打下去,越想越觉得无趣,立时就脱身而去,全然不顾什么“兴义山”大局。

那白纹虎似乎对青龙将也很是敬让,居然躬身向青龙将的身影行了个礼。

他再笑道:“三星贤兄多年不见还是如此认真,有趣有趣,不知今晚这场洪山大战,‘细眼皇帝’何时会现身出手赠庆?”

黄威水有些意外,道:“应星大人,你此话什么意思?”

“白纹虎”道:“威水兄,这就要问洪执事了。”

洪带妹也是脸色惨白,显然伤势很重,勉强道:“其昌先生的行踪,小弟怎会清楚。”

“白纹虎”道:“黄其昌躲避多年,还要到做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既然我与青龙将、‘斗零’兄都重出江湖,怎可少得了这位领头大哥。当年‘细眼皇帝’在东较场弄出这么大的乱子,自已转头躲去南洋,真是可笑。”

“鬼仔谭”突然道:“当年在东较场那场大战,就是你出手偷袭先生的?”

白纹虎睥睨了鬼仔谭几眼,冷冷道:“你这后生是什么来头,也来配问本座?”

“鬼仔谭”昂然道:“不敢,晚辈姓谭,出身香港西环福字山堂,不知有无资格问应星大人。”

白纹虎眉头一皱,道:“你也姓谭,又是福字山堂出身,莫非同‘公脚先’有甚渊源?”

“鬼仔谭”点点头,道:“家父正是喜寿年戏班的公脚先。”“白纹虎”脸色微微一变,道:“那谭云扬与你如何称呼?鬼仔谭道:“正是晚辈兄长。”

白纹虎点了点头,道:“就是当年在东较场丧命的那个谭云扬?”“鬼仔谭”双眼如欲喷火,强压怒气道:“正是!”“白纹虎”若有所思片刻,道:“想不到‘公脚先’原来有两个儿子,你可也会唱粤剧大戏?”“鬼仔谭”本是怒火中烧,但听此一问,反倒很是意外:“我不会唱粤剧大戏。”白纹虎哈哈笑道:“令尊谭伯先位列省港粤剧行当中十大‘公脚’之一,看来他一生大戏梨园精湛修为,只传了给大儿子,无传与你了。”

“鬼仔谭”道:“我大哥比我聪明百倍,得了我父大戏真传,也不出奇。”

“白纹虎”道:“你既无跟令尊学唱粤剧大戏,自然就不懂辟神咒令了?”

“鬼仔谭”听到“辟神咒”几个字,口吃道:“我、我、我没听过什么辟神咒!”“白纹虎”道:“看来‘公脚先’无将那些红船大戏典故、往事说与你听,你这后生自然就不知了。令兄当年是知道一二的,可惜他学不到家,所以才将年轻性命断送在东较场。”

“鬼仔谭”听到这里浑身血液似是凝结一般,半晌才说道:“真就是你这恶人,害我兄长的性命?”他激动之下说话更加打结。

“白纹虎”没有理他,只对黄威水道:“威水兄,大家兄弟多年不见,想不到再次碰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实在可惜。不知镇三栏大人安好?”

黄威水道:“应星兄无谓多废唇舌了,今晚这场所谓‘生死片’,‘兴顺山’同‘兴义山’既决高下、又判生死。”

“白纹虎”摇头道:“这些所谓争斗全是为了什么钱财利益俗事,本与小弟无关。不过难得本山‘三岳擎天’都已重出江湖,不妨就与‘兴顺山’分个高下吧,看看细眼皇帝会不会忍心看到他座下兄弟性命不保。”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完全不将沙基、三栏放在眼内。

黄威水眼见洪带妹伤势不轻,很难再支持下去,“三栏”、沙基这边除了自已无一人是“斗零乐”对手,至于这白纹虎,自已与他却从未交过手,但看起来比青龙将、斗零乐还要厉害些,自已不一定能应付。但他何等人物,怎么轻易认输,朗声道:“我也不想以多欺少,谁人与我一同对战兴义山‘三岳擎天’?”

“荷兰水”、“火麻仁”等几个你眼望我眼,正在犹豫之际,龚千石提着那把劈竹刀站出来道:“我来!”“鬼仔谭”也道:“也算我一个!”黄威水点点头,但是洪带妹就摇头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简直就是去送死!”

“鬼仔谭”道:“带妹哥,这个白纹虎与我有杀兄之仇,我怎能放过他!”洪带妹道:“就算我不受伤,也未必是白应星的对手,你和千石仔两个,有十条性命也不够断送呀。”龚千石最好面子不堪激,大声道:“带妹哥,等我杀了这白纹虎替你出口气!”不等黄威水出手,挺起劈竹刀对着白纹虎兜头就劈了过去。

斗零乐在旁笑道:“好小子,有胆色。”

白纹虎看着那劈竹刀迎头劈来,不躲不闪,眼看刀锋将至突然伸出右手,五指箕张就将刀身抓住。这劈竹刀虽然并不锋利,全以沉重杀敌,但只用五指去接也实在太过大胆,龚千石看他只用空手接刀,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觉得那刀入了白纹虎五指好像被铁铸一般。龚千石连忙出尽平生力气往回拔,但依旧纹丝不动。

黄威水将那山旗卷起扫将过来,斗零乐大叫道:“等我再来领教三栏九大簋的本事!”就将黄威水截住。白纹虎看见龚千石满头大汗,就将五指一松,龚千石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就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刚刚停稳脚步,就觉得胸前一凉然后听得“嘶嘶”两声,胸口一阵剧痛。他马上低头看去,自已胸前衣服已经被划破了两道口子,鲜血不断流出,幸好这两道口子伤得不是很深,虽然在胸口要害但无什么大碍,只是流血。这白纹虎的五只手指看来并不是血肉所造,简直就是和铁钩刀剑无二,不但能空手接刀还能转瞬间伤人要害。那些“神咒恶煞”虽然凶猛但多似是无知蠢物,这白纹虎的身手更要厉害百倍而且神速惊人,难怪连洪带妹此等身手都瞬间为其所伤。

龚千石片刻之间就见红挂彩,白纹虎还是站在原地,似乎都未曾移动过身形,冷笑道:“你就是那个叫‘龚千石’的后生小子?”龚千石听见白纹虎叫出自已名号,吃惊道:“你又怎知道老子名号?”先前斗零乐已经知晓自已名字,现下连这鼎鼎大名的白虎将也知道,不由得十分奇怪。

白纹虎阴恻恻地笑道:“那晚不就是你这小子在东较场跟着常秋水?本座一直看在眼里,又怎么不认得?”龚千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鬼仔谭”突然叫道:“那些纸扎公仔和‘猫屎强’原来都是由你背后摆弄?”龚千石听“鬼仔谭”这样一说,心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指着白纹虎道:“你、你、你这斩头鬼原来就是‘十三行’内那个神咒高手!‘细眼皇帝’说的大对头!”

“鬼仔谭”道:“何止这样,那晚在泮塘出现的‘神咒恶煞’也全是他弄出来的,顺公、‘靓公保’那些红船前辈,当年在四会几乎全军覆灭,就是‘神咒成煞’做得好事!此人就是红船弟子的大仇!”

白纹虎道:“谭少爷果然聪明,脑子转得够快。洪执事,你们沙基联顺有这样后进人才,可喜可贺。”

洪带妹勉强精神,道:“‘白虎将’今晚助阵生死片,恐怕不是为了对付我等吧?若是要对付区区洪某人,又何须劳动白应星大人亲自出手?”

白纹虎并没有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就已到了黄威水身前,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黄威水也不曾料到此人身手如此神速,况且自已正与斗零乐相斗,不免分神,洪带妹连忙叫道:“威水兄小心背后!”。黄威水身经百战,听得洪带妹在后叫道,连忙将身向前一缩,就听得背后声响,那白纹虎一抓几乎就抓到他背上,但还是将他背后的衣衫撕破了些许。

黄威水平生何曾受过如此之辱,虽然一人独对“三岳擎天”之二,但昂然不惧,大喝一声道:“好个白皮病猫,老子今日与你绝不善罢甘休!”反手一拳就打落白应星的脸门。白应星双手五指像是铁钩一般上下翻飞,不消片刻黄威水双臂上的衣袖就被撕个粉碎。

“火麻仁”和“荷兰水”对望一眼,均一起大喝左右上前夹攻白应星。但他二人刚冲到上前,还未抬手,“火麻仁”就已经被白应星一手抓住其手腕再轻轻一撕,火麻仁顿时半边手腕鲜血淋漓,还未看清白应星有什么动作,“荷兰水”的额头就被撕开一条血痕,流血不止,痛得二人咬牙切齿。

“花仔开”和“老虎蟹”见状不妙都上前助战,五个人围着白应星剧斗起来。这“白虎将”以一对五仍旧昂然不惧,只斗了片刻除了黄威水外,其余四个人身上无不负伤,满身鲜血斑斑,伤口无数。其实黄威水也好过不了多少,上身的衣服也被抓得丝丝寸断,狼狈不堪。

纵是强悍如“荷兰水”也不由得一时胆怯,慌乱中被白应星五指抓落他手臂,深入寸许,再一转眼就被撕下一大片血肉来。“荷兰水”捂住伤口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地。他兄弟“荷兰澄”连忙将他抱到一旁,眼看“荷兰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神智不醒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