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缓动,夕阳西下。
夜晚的皇宫,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青花小道上一片亮堂,唯有轮椅碾过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没入黑夜。
司遥滑动着轮椅停驻在殿外。
芝兰正在点灯,一抬眼,便瞧见自家殿下颓靡无力地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
“殿下,您怎么了?”芝兰小跑上去,紧张地询问。
司遥崩溃不已,搭在轮椅上的手都在颤抖,发髻也散了,整个人如同在水里捞出来一样。
见司遥不语,芝兰急得语调上扬,“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司遥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终于握紧双拳,下定决心了似的朝芝兰道:“本宫要沐发!”
一刻钟后。
芝兰看着门缝里飘进来的寒气填满了寝殿,再看自家主子一头秀发浸湿了绣枕,最后望向自己手里的剧本台词,终于忍不住揉着自眉心道:“这都这些什么……”
……
都说病如山倒。
此刻亦然。
司遥冷汗浸湿了薄被,光是这两个时辰里,就烧醒了几次,芝兰心疼不已。
好在她虽由着殿下胡来,却没敢懈怠,一直守在屋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灯,反复替司遥替换帕子。
直到后半夜,司遥才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等悠悠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伸手扯着床帷,却无力掀开。
“芝兰……芝兰……”
无人应她。
这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开床帷。
司遥眼睫颤了颤,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握上那只手。
“醒了?”
一道居高临下的男声传来。
司遥骤然睁开眼,就看见云七坐在她床头,‘温柔’地问她,“醒了吗?还要再睡吗?”
“云……云七……”
司遥艰难地启唇,有气无力,拽着他的手道:“云七,本宫生病了。”
她语气娇滴滴的,甚是委屈。
萧忱离拨开她的手,用最为冷淡的模样说着话,“六月的天,殿下竟感染了风寒,云七倒是惊奇。”
他眸光犀利,司遥自知瞒不住,云七自己便懂医理,他刚刚肯定给她把过脉了,知晓她是如何受了凉。
芝兰先前还劝她装病,幸好她没装,否则就被当场揭穿了。
她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手指一指芝兰,“本宫也不想的,都怪芝兰。”
芝兰在一旁站着不动,司遥一个厉眸过去,芝兰踌躇了半刻,吞吞吐吐道:“对,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帮殿下绞干头发,害得殿下受了风寒,都是奴婢的错。”
众人:“……”
83忍不住想笑,你们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芝兰显然是知道穿越者的把戏,又不会撒谎,直到穿越者给她脸色,她才知道配合。
偏偏这配合,笑料百出。
芝兰不是做戏的人,一大段话下来明显就是背词,僵硬无比,一点都没有做错事合该有的愧疚神色。
萧忱离冷哼,“那把她砍了吧。”
司遥啊了一声,83说:【陛下,您太暴力了。】
芝兰茫然地看着司遥,仿佛在说,殿下您没说配合您演戏还要掉脑袋啊!
司遥也分外无语,这个云七怎么动不动就口出狂言。
她笑着说:“这也不能全怪芝兰,要怪也怪本宫,一日不沐发就难受得紧,偏偏漪禾又受了伤,只能如此了。”
萧忱离眼睁睁看着司遥脸也不红的撒谎,认认真真编着理由。
偏偏这理由真的很……荒唐。
他语调极淡,目光移向她的手,“那殿下手也瘸了吗?为何不自己绞发?”
司遥:“……”
你TM手才瘸了呢。
她向萧忱离展示自己的双手,边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本宫手还不如瘸了呢,连绞个发都不会,真笨。”
“对了,练箭本宫也不会,这手废了,砍了吧砍了吧。”
话落,芝兰一下瞪大了眼睛,惊惧地低头,低声宽慰起司遥,“殿下,您莫要自暴自弃,您只是某些方面不足,但有奴婢和漪禾在,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司遥也只是轻笑了两声,继而叹道:“可本宫忍受不了不沐发,又答应了云七……”
“没事!云七不介意。”芝兰当即扬声道:“云七公子最是在乎您,怎会为了这点小事与您置气,是吧云七公子。”
萧忱离眼角一跳,“我倒也没……”
“您看,奴婢都说了云七公子不会介意。”芝兰兴奋起来。
萧忱离:“……”
司遥温软一笑,“他不介意就好,不过终究是本宫理亏,原本答应了五日之约,如今却……不仅如此,还要他日夜操劳,为本宫诊治,这往后漪禾不便的这些日子,恐怕都得劳烦他了。”
83、006:【……6】
谁说芝兰不会演戏?
芝兰安慰完人,起身立于一旁,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似的。
司遥这才将目光落向了被忽视已久的萧忱离,语气虚弱道:“云七,那接下来就劳烦你了。”
“……”被安排得多了,萧忱离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他露出一个非常冷淡的笑容,“是,云七知道了。”
司遥一喜,又赶紧收敛嘴角,以手掩面。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硬是将那五日的约定推得干干净净。
司遥想表达的意思不外乎两个——
本宫这病是好不了了,就算生病也要沐发,还得你伺候,练箭就别想了。
司遥放柔了语气,“抱歉了云七。”
她神色要哭不哭的,一副自责到要抽泣的模样。
萧忱离久久不语。
司遥语气歉然,作势安慰他,不想萧忱离话锋一转,浅笑晏晏道:“殿下无须自责,云七今晚便亲自来服侍您沐发。”
“……”司遥擦泪的动作一顿。
萧忱离特意咬重了服侍二字。
司遥神情扭曲了。
呜呜……
她一时有种坑了自己的错觉,接话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芝兰默。
所以这算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