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淮回到府邸后招来一个消息最灵通的小厮,仔细询问他近半年来京城发生的事。
小厮瞧着他的脸色,连忙将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事无巨细。
听着小厮的话,吴淮将重要的事情都写在了纸上。等他说完,让管家布置点银两,自己瞧着纸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地回想他说的话。
首先先是城里的首富金家。
先是金家家主在外遇难后带回了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痴傻儿,给他住最好的院子请最好的大夫,甚至警告了金大公子让他不许欺负了他。城里面的人都怀疑这是不是金老板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什么何首乌人参之类的,金老板都往他身上砸,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那大公子见状也不争了,钻研起经商的路子,风采倒是不输年轻时的金老板。
前些日子那痴傻儿生了病,整个城里的医生都被喊了去,听说甚至请动了太医。有人远远的看见那些医生走的时候都愁眉苦脸的,估计是好不了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不仅好了,甚至还精明了不少,也不痴傻了。
这件事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让陛下十分好奇,当下就想要见一见这位有些神异的人。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陛下赏了不少好东西给这位小公子。
有人见过金老板和他的相处方式,说是很奇怪。不像是对待一个私生子的孩子,倒是毕恭毕敬的。不久后金大公子和他一起出现在城里,金大公子也是一副唯首是瞻的模样。
再是右丞相凤家。
自从凤大人感染风寒后就少有上朝,陛下对他也是听之任之。凤大公子醉心科考不理会家中事物,而凤家主母又性情温和身子骨不好,凤小公子就一直管理着家族的事务。
可是今年科考出了差错,上面的官员受贿舞弊被前来慰问的陛下当场看破,已经秋后问斩了。听城里面的人说这好像还牵扯到了凤大公子,只是陛下看在右丞相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只是让凤大公子闭门思过。
不管怎么说凤公子的仕途算是毁了。
后来凤大人使了手段给凤大公子讨了一个职位,准备开始培养凤小公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谁知后来会发生那种事。
后来的事和傅韫传说到的差不多,就是凤家二子死亡,陛下发怒斥责右丞相教子无方的事情。
最终,吴淮拿笔将重点圈了出来。
金焕的身世,志远的态度,陛下的态度,凤家二子死亡的原因以及右丞相的态度。
看着这些内容,吴淮皱了皱眉头。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应对国宴。
等明日,吴淮准备去看看金志远,瞧瞧他到底怎么回事。
夜幕降临的时候,云母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疲惫。
吴淮走到她的身边,轻柔地按压她的手和肩。
“淮儿,抱歉。”云母的眼里全是愧色。昨日是她太着急了,才会在一切都没查清楚的情况下递了拜帖。
吴淮摇摇头,他说:“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要不是您,我还在那里浑浑噩噩呢。至少现在能振作起来查查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云母叹了一口气。京城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边塞的日子快活些。
“母亲。”吴淮轻轻按压她的太阳穴,说:“您也累了,早些休息。”
云母点点头。
二人坐在一起交流了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云母又向吴淮叮嘱了一些国宴要注意的事和明日的安排。
渐渐夜深了,万籁寂静。
次日清晨,做完了练习的吴淮按着云母的安排打理了一下自己,去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大臣家中拜会。
这些人是吴将军生前的好友,他们对吴将军的去世表示悲伤和惋惜。
有些人谈论着以前和吴将军相处的日子,不禁流下泪来。
吴淮把他们的样子记在脑子里,认认真真地道谢。
他知道这里面的有些人的交情,随着吴将军的离开散去。
等一切事情忙完,太阳天已经快暗下来了。
这时的京城可真是热闹,吴淮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他也在京城里待了七八年的岁月,此时却对眼前的景色尤为不适应。
等他看见金志远时才清醒过来。
定睛一看,吴淮才发现金志远一直跟在一人的身旁,只要那人瞟了一眼的东西,他都会立马买下来。
吴淮赶紧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等他们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后,吴淮走到一个首饰铺面前,问收拾着一根簪子的老爷爷:“店家,刚刚那位买了手镯的是哪家的公子啊?我见那公子出手阔绰,不似寻常人。”
店家寻声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人,见是个半大的小子,就说:“你不是京城的人吧。来参加国宴的?”
吴淮点点头,他说:“我从外乡来的,我爹是个脚夫,京城这时候人多,能赚多点钱。只是吧这天子脚下,又怕冲撞了达官贵人。”
“也是。”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让吴淮探过身去,低声说:“你刚才问那人是金家的大公子。金家你知道不?就是最有钱的那个,城里面大人家的女眷们经常会去的那家百香阁就是他们家的。”
他声音又低了些,说:“他前面那位,是金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痴傻儿,现在倒是不傻了,不知道做了什么让金公子对他言听计从的,金公子买的那些东西啊,十有八九都是给他买的。”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好运啊——好运啊。”
吴淮谢过店家,随便买了一件小物什,向着两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幸好他们走得不快穿着也显眼,吴淮虽费了一些功夫还是追上了他们。
他跟在他们身后,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的确如同小厮所说,志远对待金焕的态度十分不对劲。
像是对待着什么尊敬的人。
但吴淮发现志远的行为都是自愿的,甚至有些是本能做出来的,不像是被胁迫控制。
也许也有。
吴淮想了想行止说的那句话。
“京城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呢?
回想到志远先前一直提及的巫蛊之术,吴淮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等吴淮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跟着他们七扭八扭进了一个胡同里,而他的前面早就没有了人。
浑身的汗毛竖立,心里不断的敲响危险的警钟。
他以最快的速度环顾四周,迅速找到逃离的方向躲避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后一秒,脚步声从狭窄的胡同里响起。水纹荡漾似的衣摆轻轻拂过吴淮刚刚站立的地方,疑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诶?居然没人吗?”
金焕走上前去捻了捻墙上的灰尘,璀然一笑,“我就说有老鼠嘛。”
转身看着身后立得板正一言不发的人,他笑眯眯地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老鼠,不过没关系,下次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行了六号,我们继续去逛街吧,我还没看够那么返璞归真的景象呢。”
说着走到他的身边,抬手随意一掐,一条小虫子扁扁的落在地上。
金志远抬脚踩在虫子的尸体上,碾了碾。
跑出来的吴淮想了想今天的收获,还是决定结束日程回家。
坐在家里的软榻上,吴淮想着自己差点被发现的情景,猜测这个金焕应该是一个实力非凡的武者。
但这可能吗?
刚好遇难捡到一个孩子,恰好这个孩子是一个武力高强的人。就像是刻意被人放在那里的一样。
也许金老板知道些什么。吴淮心想:要想办法见他一面。
……
第二天是国宴的日子,这几天从各地赶来的使臣都住在京城的茶楼里,等今日的时辰一到就进宫。
吴淮早早地整理衣冠和云母坐着马车向宫里赶。
时辰一到,国宴就开始了。
珍馐如同流水一般摆在汉白玉石做成的桌子上。
伴着老太监尖细而绵长的声音,陛下牵着皇后娘娘坐在高位上。
如今的陛下不过四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穿着一身玄色威严的服饰,和旁边温婉端庄的皇后娘娘站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般配。
吴淮敏感地捕捉到了那抹从高位上传来的视线,带着一丝惊奇和兴味。
他借着酒杯环视一周,却看不出什么。
他更加警惕。
一番歌舞之后,各国间开始交流诚意。除了一些小型庇属国仅仅是来参加国宴缴纳今年的贡品以外,其他的国家都额外准备了奇珍异宝献给陛下,渴望能从陛下这里再拿一些好处。
姜国作为刚刚结束斗争的战败国,自然也要拿出诚意,愿陛下不计前嫌和平对待他们才好。
于是,姜国的代表人走了上去。
吴淮认得他,是姜国陛下最小的嫡子——姜帆。
付军师曾告诉他,以姜国的气运,若是没有疆族出手,不出十年他们就会自取灭亡。
但姜国还有一个最难以控制的意外,就是眼前这位刚刚弱冠的少年。
姜国嫡幼子,贤淑皇后生前最后诞下的一位皇子,表面上性情温和不与他人争斗,实际上是位有谋略有手段恩怨分明的人。可惜他的出世总是意味着贤淑皇后的死亡,为姜国国主不喜,才不得不隐藏起来,韬光养晦。
见他走到中央,恭敬地向着陛下行了大夏国臣子礼,带着臣服意味的话从他的口中吐露。
周围的人一震,倒是没有想到姜国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姜国曾经是实力和大夏国媲美的王朝啊。
听他不卑不亢的说完一堆马甲屁,众人不得不感叹姜国派出的姜帆的能力。
“我有一重宝献给陛下。”
他说着转身将放在侍卫上的盒子抱在手中,轻轻弹去盒子上的灰,将盒子慢慢打开。
席上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被这件物什吸引,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眼前这物石头状,却是清透得如玉石一般,放在那檀木做的盒子里流光四溢。
户部的尚书看到这东西惊为天物,当即请求陛下让他去查看一二。
得到应允后,他笑得如一个获得心爱之物的孩子,快步走到此物面前,轻柔地拿起,凑近宝石细细地观看。
看得越仔细他的眼神越亮,“没错啊没错。”户部的老头痴痴地说:“陛下,以臣之见,这物什犹如天外之物啊。此物并未经过任何雕琢,生来如此。老臣活至如此岁月,从未见过比之更精美之物。”
高座上陛下看不清神色,问姜帆:“爱卿,此物可有名字?”
姜帆不卑不亢地答:“回禀陛下,此物本是鄙人出行时友人所赠,后被小国珍藏。但物属天外,小国福薄缘浅,不敢署名。今献与陛下,愿陛下赐名。”
“哈哈哈。”陛下爽朗一笑,夸道:“姜时节名下所有子孙里,我观你最为聪慧。”
说完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就赐此物名为灵石吧。”
“陛下圣明。”
吴淮一边喊着陛下圣明,一遍思索着刚才他的眼神。
他一直在默默观察两人。
姜帆在说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座椅上的陛下,观察他的一言一行。而陛下虽然看起来是一副专心致志,被此物占据心神的模样,却时不时看向自己这边。
而刚刚陛下沉吟那段时间,姜帆更是目光灼灼得盯着陛下,等他说出这个名称后,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
而陛下看到自己的眼神却有些失望。
灵石,灵石。吴淮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又瞧了瞧盒子。
莫名觉得很熟悉。
再想想陛下遮掩的眼神,难道他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并且这个名字应该对他而言很重要?
“陛下,臣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姜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回神想看看他还要说什么。
接着,他唤人将殿下的人带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突然开始跳的很快,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哐当哐当的锁链声回响在大殿里。来人衣衫褴褛,发如枯槁,脚步一深一浅。
吴淮盯着来人的模样,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