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并不介意认下您这位朋友。”
胡言如此对纪老说道。
这似强者对弱者恩赐般的言语,着实惊到几人。
但纪老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愣了片刻,便慈祥一笑,缓缓道:“小友高兴,老夫自是愿与小友结个善缘。”
此言出,陈多和周哒顿时满脸震惊。
纪老是何等强者,是何等背景,他二人虽不清楚,但他们多少知道,纪老若是愿意,只需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便可灭他夜梁十次八次。
这般强者……居然会如此迁就胡言?
究竟是纪老脾气太好,还是胡言大有来头?
他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猜,那并不是他们这个级别可以去随便揣测的事。
他们只管,看着便好。
“喝点?老夫的忘年好友?”纪老打趣道,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坛酒,随手摘开酒封。
瞬间,酒香四溢,充斥整个宫殿。
陈多只是闻着便已昏昏欲睡。
周哒贪婪的吸着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无比享受。
胡言只需一息就认出,这是当日二人夜饮弱水之畔的好酒。
而王玄风,可就有意思了。
只见他正使劲往嘴里塞着点心,刚一闻到酒香,顿时愣了一下,而后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带着满脸渴望的表情对纪老说道:“好香!前辈,我也想喝!”
这黎酒确是好酒,但也是无比珍贵。
世间见过黎酒者本就不多,有幸尝过者更是寥寥,就连他自己每次也只是小酌几盅而已。
前些日弱水河畔,若非心有失落实在难受,特别想找人喝上一口,吐吐心事,胡言哪里可能与黎酒产生一丝交集?
现如今遇到王玄风索求,虽是瞪着个大眼睛满脸期待,活脱脱像个讨食吃的小猫,但与黎酒的珍贵相比,这种有点令人无奈的“可爱”,根本一文不值!
纪老不是小气之人,但也绝不想将黎酒浪费在王玄风这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修者身上。
只是,他十分看好胡言,而王玄风又与胡言同行,自己若是拒绝,岂不是会折了胡言的面子。
“等等!同行?”
纪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一扫过陈多、周哒、王玄风,以及胡言四人。
每过一人,他的嘴角便会上扬半分。
片刻后,慈祥一笑:“好好好,都有,都有,今天的酒老夫包了,咱们不醉不归。”
胡言、王玄风、周哒、陈多,出身不同,地位不同,性格不同,潜力不同。
看起来本不该有交集的四人,如今却共处一殿。
不知为何,纪老突然觉得,如今这一座宫殿,这一城夜梁,对于四人的缘分而言,仅仅只是个开始。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四人之间,会擦出很有趣的火花,会创造出很有趣的未来。
也许如此,也许不是。
但不管如何,纪老,很期待。
……
随着一道“传菜”的旨意下达,两排宫女各分左右,好酒好菜依次上桌。
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夜梁虽不富裕,但这里毕竟是皇宫,饭菜毕竟出自御膳,仅仅是一些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珍馐”,他们还是可以轻松拿出手的。
只可惜,有人还未正经享受几口,便直接醉倒。
毕竟,黎酒虽好,却无法贪杯。
……
月上枝头,星点暮夜。
陈多为胡言二人安排了一处侧院休息。
王玄风已然吃饱喝足早早睡下,胡言则是端着酒盅坐在院里的长廊上,抬头望着星空,偶尔抿上一口黎酒,咂咂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是怀念,又似是疑惑。
“胡言,想什么呢?”一道声音打破寂静。
胡言并未循声而望,周哒的声音还算有辨识度,他能听出来。
“看星星。”胡言依旧抬着头,望着星空,缓缓开口:“哒哒,你说,传说中山川江河皆有其灵,那这漫天星河,可也有其星灵?”
“啊……”周哒坐到胡言身旁,学着他的样子望向天空,认真思考了片刻:“也许吧。只是星辰繁多,星灵怕是也数不胜数。与之相比,我对那皓月之灵更感兴趣。若是真有的话,它肯定会是位皓洁无瑕的女子。”
“是么……应该是的。”不知为何,听到皓月之灵几字,胡言脑海中竟不自觉浮现出新月的身形样貌。
或许,这便是他心中,所谓皓洁无瑕该有的样子吧。
“砰!!!”
交谈间,突的一声巨响传来。
随之,一道道喊杀声回荡宫墙。
二人闻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出了那个名字——陈箫生!
“怎么会是今晚?”周哒皱起眉,喃喃道。
“那你觉得他应该何时才来?”胡言继续抿着黎酒问道。
“按说你废了陈眷,他陈箫生的心思理应都放在如何治好陈眷身上,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心思谋划造反之事。即便是因为过度愤怒而产生了当即起兵的心思,他也该忌惮一下纪老的实力,毕竟狩猎季期间,宫内有神秘强者的消息已是整个夜梁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更何况,为了防备陈箫生,陛下近几年想尽各种办法,将忠于三王府的部将全部派往边关镇守,若要将他们全部召回,哪怕是快马加鞭,最快也要明日才能赶到。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在今夜起兵的道理。”
他本以为,陈箫生哪怕是再等不及,最少最少也需要一天时间来集结兵力,然后才敢起兵造反。而一天之后,他也早已部署好了一切。
谁承想,陈箫居然先他一步夜袭皇宫,这可将周哒和陈多安排好的计划直接全部打乱。
或许,他是忘了陈眷最爱说也是最爱做的一件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眷尚且如此,而其父陈箫生,岂不更是将此道运用的炉火纯青?
说话间,一皇宫禁卫咬着牙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恭敬敬。
即便此时此刻,也不忘规矩。
“统领,三王爷叛乱,已带兵冲破宫门,杀入宫内。请统领示下!”
“今夜起兵必然与陈眷被废脱不了干系,匆忙之下陈箫生手中不会有太多兵力……”周哒一改常态,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总是在切磋中主动认输,却从不着急生气,只是随遇而安坦然面对的周哒。
此时的他,一脸严肃,那浑身气势,正是夜梁皇宫禁卫统领所该有的气势。
此时的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王玄风的双刀天明,也不再是刚刚钻研半日的绳镖。
不是这皇城禁卫统领的职权,不是他周哒的自身性命,不是小皇帝陈多的皇位,而是,整个夜梁国数十上百万百姓的未来!
“传令!八百禁卫分为四队,一队四百人前往城门抵抗敌人。二队三百人翻出墙外绕后包抄。三队五十人前往养心殿保护陛下。擒贼先擒王,再有五十精英随我杀出一条血路,诛杀逆贼陈箫生!”
“属下得令!”
言罢,二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
胡言不曾打断二人,只是静静的听着,而后默默跟上二人脚步,
直至此时他才注意到,那禁卫背后的衣衫已然被鲜血浸透,三支利箭赫然嵌入肉中,也不知,他是带着怎样的信念,冒着怎样的风险,才来到周哒面前的。
“战争总是会给人带来痛苦,可战争却永远也不会停止。”
胡言如此感慨着,他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尝试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人性。
而他能做的,唯有尽其所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
三人快步前行,喊杀声越来越近。
一路走来,五十精英禁卫也已陆续集结。
不需多久,众人已然抵达战场,放眼望去,数百禁卫正与敌人厮杀。
所有皇宫禁卫,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在夜梁国的一亩三分地,他们是一等一的高手。
奈何陈箫生一方人数众多,粗略算来竟已破千,甚至还有人在陆陆续续自宫门涌入。
门客实力虽不及禁卫,可平日行走江湖少不了些千奇百怪的独家本领。
士兵实力也不及禁卫,可他们也不光只是干吃军粮不训练的酒囊饭袋。
禁卫是强,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几百禁卫又如何是上千,甚至两千人的对手?
一时间,虽不至于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但也时不时便有人负伤。
即便他们好像已经用尽全力在抵挡敌人的进攻,可人数的差距,却使他们被逼得节节败退。
周哒看到这一幕,眼中怒意一闪而过。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随即便恢复如初。
他并未下令支援,也没有继续行进,仿佛这些禁卫,他这些每日共事的部下,他们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
但胡言却看的明白,周哒并非不在乎部下死活,这些都是与他共过生死的兄弟,他又怎能不在乎?
只是,现在的周哒,所要在乎的,却不知这“区区”四百禁卫,而是那整个夜梁的百姓,是愿意给百姓带来幸福生活的皇帝陈多,是那罪魁祸首——陈!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