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武承业三年,沧州

正值寒冬,暖阳好不容易出现,暖着人们的身子,沧州城里是一片祥和与热闹的景象。

东巷街上卖鞭炮的,卖年货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洋溢着要过年的喜气,来来往往的车马与行人络绎不绝。

这时,从街尾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引得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州镇司办案,无关人等,通通闪开!”

就这一句,让刚刚还热闹的大街瞬间鸦雀无声,街上的行人商贩也瞬间敛起笑容,争相躲在道路的两侧,瞬间,一条干净无人的大道就开辟在眼前。

除了……中间停着的那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夫不知所措的坐在车前,手里拿着马鞭,这好好的在路上走着,怎的突然旁边的人都跑了,一个不剩。

“怎么了?”车里传来沉稳好听的男声。

“不清楚啊,尊主,周围的人都跑光了。”

我们要不要也跑啊,车夫到底没有问出这句话,他可以想象到他若是问了,那自家主子夏扶霆凌厉的眼神都能把自己射死。

一息间,街尾就跑来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他奋力的跑着,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就像后边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车夫探着脑袋,就看见紧追着男人的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个身着黄色锦衣,活泼靓丽,一个着白色纱衣,仙冷出尘。

“别跑!”黄衣姑娘手握长鞭,大声喊道。

那男子眼看就要被追上,眼珠子一转便定睛在这辆突兀的马车上。

车夫见那男子朝着自己这里跑来,不免有些慌张,大喊道:“尊主,他跑过来了。”

“谁?”

“不知道哇。”

夏扶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拾起一旁的半边银质面具,慵懒戴上,大手一抬去掀窗帘子,想看看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哎呀呀,他把我马抢了,我的马!”

车夫一惊一乍的声音在夏扶霆耳边炸裂,吵得他耳朵生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夫这话的意思,就看见车窗外一男子策马飞奔而去。

他可算懂了,马被抢了是什么意思。

男子无奈扶额,这初来乍到,怎的就碰上了这摊子事儿。

“姐姐,你往那边去。”街道上的黄衣女子说道。

一旁的白衣女子听了点点头。

马车夫又喊道:“又来一个!”

什么又来一个?这个该死的夏淳说话从来不说明白,活该他现在还只能当个马车夫,不,他连马车夫都当不好。

夏扶霆压着怒气,就去掀车帘,刚刚往前一步就要出去,只见一个轻巧的白色身影从他头上掠过去,差点就踢飞了他的面具,他连忙扶正才没让面具掉落。

白衣女子登上马车的车顶,踩得马车一阵摇晃。

男子愤怒的甩下帘子想要去把刚才差点踢到他的女子拽下来,却晚了一步,那女子已经飞身一跳扑到了街边的房子上。

他跳下马车,冷冷看着刚刚跑过的那三个人。

只见白衣女子飞檐走壁,脚下一蹬就飞掠数十米,追上了那个骑马逃窜的男人。

在其身子与马平行的瞬间,她纵身一跃,素白的手重重朝男子击了过去,男子躲闪不及,摔下了马,捂住肩膀倒地不起,发出几声轻微的呻吟。

而女子也在其掉下马的瞬间,飞身上马,夹紧马腹,手拉缰绳,可不能让这马匹在集市上疯狂乱窜。

黄衣女子紧随其后,停在倒地不起的男人面前,叉腰道:“可算逮到你了,跟我走一趟吧。”

边说着,她拿出一捆绳子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押着他起身。

那边,白衣女子也已经驯服烈马,昂坐于马上,熹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宛若镀上了了一层金光,清冷疏离的面容显得更加迷人。

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黄衣女子面前:“栀晴,要我和你一起把这贼人押回州镇司吗?”

“不必,我的人应该马上就赶来了,姐姐,这么忙还把你从镖局里拉出来,谢谢你。”

“小事。”女子淡然一笑,宠溺的摸了摸眼前人的脑袋。

说完,她歪了歪脖子,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两人,走了过去。

马车边的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边的热闹。

站在前方的那个男人戴着一面具,看不出真容,着银边镶丝黑色缎袍,袍子细腻平整,袖口绣云纹,是上等的苏绣,通身都散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那矜贵的男子见她走来,也上前两步相迎,腰间挂白玉牌香囊随他走动而摇曳,那一点白在纯黑的幕布下显得格外亮眼,让人眼前一新,他眼里满是惊艳:“姑娘好身手啊。”

“你的马。”

他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夏淳去牵马,然后温和道:“多谢。”

女子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就有一队人马后脚来了,这群人衣着统一,眉宇间都透着煞气,腰间挂着州镇司的令牌。

这群人站立在黄衣女子身前,恭敬行礼:“傅大人恕罪,属下们来晚了。”

傅栀晴满脸不耐烦:“知道来晚了还杵着干嘛,赶紧把人押回去啊。”

这群人来的兴师动众,走的也是浩浩荡荡,待他们完全消失在街道上,先前逃跑到道路两边的人们才又重新上街,恢复了原本的热闹。

“尊主,请上车。”夏淳搬了杌凳,搀着男子上车。

他稍稍整理了衣襟,稍稍思索,他心中已了然刚才那女子的身份。

武艺超群又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子,别说在沧州,就是整个北武也不多见,而在沧州唯一能对得上号的便是那赴江镖局的大小姐傅梓曦了。

论北武民风最为彪悍的地方在哪,非沧州莫属。

一是沧州地处北武最北端,与大漠相邻,大漠人生猛强悍,来往人杂,难免与当地人起冲突,久而久之也影响着沧州人的性格,二便是北武最大的镖局“赴江镖局”,就在沧州。

而那赴江镖局的当家傅江有一子二女,皆是风云人物,都说傅家人用着最良善的脸做着最狠厉的事,每个人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沾了血,不过也多亏他一家刚正,只杀奸恶之人,护得这一城百姓,倒也受人尊崇。

他记得傅家的二小姐傅栀晴在州镇司任职,虽然还未及笄,就已取得不小的功绩,年纪轻轻便是从六品试百户,想来刚才那位黄衣女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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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江镖局

等了许久的林兰终于坐不住了,她抬手指了一小厮,严肃道:“你去州镇司把二小姐寻回来。”

“是。”那小厮连忙答应后就快步跑走了。

一旁悠哉喝着酒的傅江道:“晴儿兴许是有事耽误了,娘子,不如我们先吃饭,饿着肚子难受。”

“她就算晚归,也会事先派人回来告知,最近不太平,晴儿又是州镇司的人,我这心里总不太安稳。”

傅梓曦给了旁边侍女一个眼神,示意她们先布膳:“娘,下午我跟着小妹去抓了个贼人,既然有贼人那定要审,碰上个皮糙嘴硬的,几个时辰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您且放宽心,先用膳吧。”

林兰听了也点头,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曦儿说的是极。”

“想来,这时间过得真快,今年你妹妹便要及笄,你的婚事为娘还没定下,又要开始着手你妹妹的亲事,真舍不得。”林兰每每想到此处,都有些伤春悲秋。

傅梓曦最怕林兰说这事,赶紧搪塞道:“与其担忧我和栀晴,不如先操心操心哥哥的婚事吧。”

林兰听到傅梓曦的提醒,一想也是,抓着傅江的手就说:“算算日子,洛家那姑娘已经及笄,待旸儿护镖回来,就修书一封送去元州太守府,再问问他家的意思,前两年洛大人以其幼女年纪尚小为由百般推脱,我儿守着婚约等到如今,若他家不想承认这门亲事也该尽早与我们讲明,总是这么拖着算是怎么回事,我儿又不是赖给他洛家了。”

傅江安抚道:“娘子莫气,这门娃娃亲是在洛老还在世时定下的,想必洛大人也不敢毁约才是。”

林兰叹了口气,哀声道:“洛老去世以后,他洛家只他洛伯钧一人只手遮天,我哪里看不出他走仕途的瞧不上我们傅家商贾之流,我看呐,这门亲,悬!”

傅梓曦罗袖飘飘,素手拈起一紫砂壶,一手挽袖,往旁边杯盏里倒茶,茶香氤氲,她递给林兰:“娘,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林兰接过,放在鼻尖轻嗅,心情也逐渐平和。

“这婚事急不得,不若等大哥回来再商议也不迟。”

刚才跑去州镇司寻傅栀晴的小厮回来了,喘着气回禀:“回夫人,二小姐说还要晚些才回。”

林兰放下心,吩咐道:“让厨房备下些吃食,等二小姐回来了,热一热给送去。”

“是。”

用完膳,傅梓曦便回了自己和傅栀晴居住的听月轩,一直等到亥时三刻才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叫住了石板小径上打着哈欠,正准备回房的傅栀晴。

被人突然叫住的傅栀晴吓得一激灵,看见是自己的亲姐后才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道:“姐,你还没睡呢?”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

“还不是今天下午抓的那个贼人,死鸭子嘴硬,我真是什么刑罚都用了个遍,才从他嘴里套出了一点消息。”

“吃饭了吗,娘让厨房给你备了吃食。”

傅栀晴摆摆手,脸上尽是疲态:“不吃了,我要回去睡觉,你也早点睡,别为了等我熬夜,不然明早起来眼下一片乌青,就不好看了。”

说罢,她就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说道:“聚宝斋明天开张,肯定很热闹,而且娘的生辰快到了,生辰礼该备下了。”

“好。”傅梓曦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