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轰,一道响雷在窗边落下,耀眼的闪电将屋内众人的神情照的更加清晰。

有幸灾乐祸,有隔岸观火,有冷眼旁观。

薛玉看了一眼李宛,“老夫人说的第一桩是说我令宛娘子空手而归,目无尊卑,是为欺上,试问薛玉一心为宛娘子为李家着想,怎会是欺上呢!”

“宛娘子来天香阁置办水粉无可厚非,但京城里谁不知广平王妃在世子婚前就分了家,世子之位已被褫夺,如今又一直闲赋在家,这天香阁的一罐伴月香就要一锭金子,如此阔绰…”

“什么,”老夫人打断了薛玉的话,不免紧了紧手。

一罐胭脂水粉就要一锭金子,这难道是神仙做的不成,涂了就能永葆青春?

老夫人不悦的看向李宛。

李宛心里疙瘩一声,一双毒蛇般的眼神死死盯在薛玉身上,“薛玉,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说的是你目无尊卑的问题!”

薛玉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无视李宛神情,而是看向老夫人慢悠悠说道:“老夫人应该感谢我目无尊卑才是。”

老夫人轻哼一声,“你莫不是怕我家法伺候,开始说胡话了!”

薛玉状似叹了口气,“诚如我方才所说,宛娘子的夫君闲赋在家,自然没有奉银,天香阁人来人往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胭脂水粉铺子,宛娘子豪掷千金的钱哪里来的?”

坐在上方的老夫人难得的陷入了沉思,薛玉见之,又说,“我能想到老夫人定也想得到,宛娘子的夫君有手有脚,李家自然不会额外给女儿贴钱,即使宛娘子用的是自已的嫁妆,但也是李家给的嫁妆,我们这么想可外头的人却不会这么想,身为娘家的李府,不说大爷一年的俸禄就是夫人一年的铺子流水也是够人眼馋艳羡,当初就是民众的一张张嘴闹到了陛下面前,才丢了国公爵位,我今日不若强行拦下,以宛娘子的性格怕是…”

“老夫人想想,若被御史台再奏一个骄奢之名定罪下来,不仅大爷的官位不保恐怕夫人的铺子都要没收进国库!”

“老夫人,您说整个李家是不是都该感谢我!”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心惊。

她可以容忍薛玉的目无尊上,但无法容忍给李家抹黑之人,绝不能让李家在她手里倒台。

老夫人眼底流露的恐怖和狠意像外头滚滚的雷声,惊的李宛心里发寒!

“林嬷嬷将我桌上的茶水交给宛儿,”看着李嬷嬷将茶碗呈给李宛,才说道,“宛儿,你亲去端给三姨娘,她说了这么多,也该渴了,让她喝些水润润嗓。”

“母亲,我堂堂嫡女怎么能给一个小妾端茶倒水!”李宛不可置信的说道。

“只是叫你送下茶水,这般大叫,你的涵养去哪了,”老夫人蹙眉,“若不是今日碰上薛玉,咱们家…”

后头的话老夫人不敢讲,站在身边的沈凝林嬷嬷几人却知道话里的重量。

李宛不情不愿的执着茶碗走到薛玉面前,将茶碗送到她面前,头轻轻撇向一边,囫囵吞枣似的说了三个字:“吃茶吧。”

薛玉好整以暇的抿抿鬓边发髻,“宛娘子说什么,我没听清。”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宛正要破口而出,林嬷嬷却时宜的拉拉衣袖。

李宛只好收起脾气,抬高音量:“我说请三姨娘吃茶!”

薛玉一个示意,金翘儿伸手接过茶碗,又在李宛喷火的视线下薛玉从自家女使手中接过,佯装喝了一口,回味道:“真是好茶啊。”

李宛狠狠掐了自已一把,把自已强行从怒火的状态中拉回来,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架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才重回老夫人身边站定。

才刚站定,李宛就迫不及待的发话:“那第二桩呢,说你侵占,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这侵占一说更是毫无依据了,卫小公爷指名道姓赏赐给我的,我自然有权利处置这金子,若你们有异议,不如去开国公府叫屈,有小公爷评判!”

“就是!”银翘儿附和道。

“反了你们…”

李宛脱口而出,哪能真到开国公府评理,这事本就不占理,若真让薛玉去了那小公爷府上才叫大事不好,先稳住薛玉这人才是。

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让李宛住嘴。

人在府里还怕今后找不到错处发落了她!

怎么就生养出李宛这个蠢货来!

薛玉也不理老夫人如何想,已经开口:“老夫人说我身为李家之人,用的一丝一毫皆出自李家,这话我无法反驳,若老夫人觉得我在府里多双筷子,让府里多破费了,便让大爷写了文书来,我好离府自行家去。”

薛玉一个月多少的月钱,才十两四串钱,一年也就一百二十两余四十六串钱,其他零碎加起来还不如老夫人院里半年一日三餐的费用。

几个婆子女使们轻轻议论起来,有个婆子还偷偷掰手指算起账来。

这三姨娘已经是这府里最节俭的人了,没有比她再过的紧巴巴了。

瞧之前大爷院里那些姨娘们,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天上,不是嫌那个粗糙就是嫌这个别的姨娘也有。

显而易见,是老夫人,是李宛故意挑刺在给一个姨娘难堪了。

老夫人气的险些眼前一黑,只有主家嫌弃姨娘的份,还是第一次听姨娘嫌弃主家要求写文书归家的,简直闻所未闻!

一向在府里八面玲珑的沈凝观老夫人神色,知道老夫人舍不下这个脸面,便出面转圜,“三姨娘想岔了,老夫人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服侍大爷的人,怎会让你们缺衣短粮呢,三姨娘切莫再说刚才那样的浑话了。”

沈凝四两拨千斤,又将原问题抛给了薛玉,明面上在维护她,实则在说薛玉斤斤计较。

薛玉不在乎的轻轻一笑,顺水推舟道:“金翘儿,你管着我院里的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你算算看我入府后有过缺衣短粮吗?”

若真要计较,那就好好算算这笔账!

她能舍下这张脸,老夫人和沈凝能舍得下脸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