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忆
“王爷……你要不再看看，我也许根本不是你的儿子？”思忖良久，王煜还是开了口。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便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亲人。
所以，纳兰靖突然认亲，王煜内心十分慌乱。
尤其是听了纳兰靖的叙述后，他对亲情有了丝丝渴望，又担心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不可能的！”纳兰靖的回答十分坚定。
“嗯？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进来这么久，王煜第一次看到纳兰靖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刚刚说太像了，是说你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真的太像了。”
“母亲……”纳兰靖呢喃了一声，他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过来。”纳兰靖对着王煜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过去。
王煜这才发现刚刚领他进来的人，早就没了人影，房间里只有他和纳兰靖两个人。
纳兰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红色布袋装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卷好的画卷。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细致地铺在桌子上。
看到画像的那一刹那，王煜的身躯震了一下，那画像上的人和他竟有七八分相似。
莫非这就是……
“这是你的母亲。”
追忆往昔，纳兰靖肃穆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温柔。
“我少年得志，却无心婚事，父皇给我张罗了很多世家小姐，我都没有兴趣。”
“直到那年元宵灯会，我与你母亲第一次碰见，不过是惊鸿一瞥，我便对她动了心。”
“那时候我才知那句话的真谛。”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兴许是缘分到了，你母亲对我倒也看上了眼。”
“谈婚论嫁之际，才知道你母亲是元太傅的嫡孙女，名唤元昔。只不过她双亲走的早，元太傅视若珍宝，一直养在府里，鲜少出来活动。”
“元太傅疼爱元昔，本无意她嫁入皇室，奈何我俩互生情愫，架不住你母亲央求，太傅还是把孙女嫁给了我。”
纳兰靖讲的动情，王煜听的痴迷。
“新婚燕尔之际，父皇欲封我为太子……”
“偏偏天不遂人愿，我从城墙上摔了下来，废了一双腿。”纳兰靖低着头，看了自己的双腿一眼，“这一坐便是半辈子。”
“那阵子，我一蹶不振，幸而有你娘一直在我身边，宽慰我，劝解我。”
“对于皇位，我本就不大乐衷，不过是父皇让我上，我便上了。我难过的，从来不是皇位，而是我的腿废了，我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你知道吗？作为一个将军，却再也执不了剑，那种无力感……太可怕了。”
“再到后来，父皇崩逝，六弟登基，封我为贤王，赐封地幽州。”
“其实我知道，他怕我心存怨怼，所谓的赐封地不过是变相的贬谪，至于贤王之名也不过是说的好听。”
“但那时的我心性有了改变，不再怨天尤人，有你母亲在身侧，幽州天高皇帝远，自有一番生趣。”
“况且，来幽州没多久，你母亲便告诉我有喜了。”
说到这里，纳兰靖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王煜的身上，“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阴霾都已经散去了，迎接我的是更加灿烂的未来。”
“我满心期盼着你的出生，也用心治理着这片土地，你呱呱坠地那天，我与你母亲欣喜若狂。”
“但老天似乎总见不得我如意，你出生没两天，便被那乳母丢了去，你母亲一病不起。”
“接二连三的打击，元太傅也是不堪重击，在同一年驾鹤西去。”
“至于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行尸走肉般活着，我恨不能下去寻找你的母亲，可又没脸面对她，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找到你。”
王煜从未想过，因为他的离去，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最后会变成这副模样。
纳兰靖成日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房子里，荒废度日。
“我恨啊……我恨老天，他既要给我，又要剥夺，难道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历劫的吗？”
“我就不配拥有这些美好的事物吗……”
“凭什么！”
“究竟是凭什么！”
纳兰靖的语气越发激动，甚至用手一拳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己的腿上。
王煜悲恸，他蹲下身来，紧紧攥住纳兰靖的手，一摸才发现这双手根本没什么肉，都是骨头。
“父亲。”
纳兰靖闻言，猛然回头，蓄满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刚刚，你叫我什么？”
“父亲。”王煜口齿清晰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回来了。”
“你的儿子，回来了。”
王煜原本还纠结着是否要认纳兰靖，但到了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理由说不。
“孩子……孩子……”
“你终于回来了。”
纳兰靖狠狠抱住王煜，无声的哭泣，慢慢浸透了王煜后背的衣服。
王煜轻轻地拍打着纳兰靖，就像小时候月苼安慰他一样。
“师父，你在天有灵，看到我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应该也是欣慰的吧。”
过了许久，抽噎声慢慢停止，纳兰靖抬起头，“你出生前，元昔已经给你取好了名字。”
“单名一个谦字，你可喜欢？”
“我很喜欢。”王煜点头肯定，纳兰谦这个名字大约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东西了。
从今往后，王煜有了一个崭新的名字——纳兰谦。
纳兰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拉着王煜不停说话，似要将这么多年的思念都在此刻倾诉干净。
外头阳光正好，纳兰靖说了许久的话，也有一些疲乏。
“我带你去外面转转吧，今日的阳光这么好。”
纳兰靖本能想拒绝，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阳光了，身体不自觉地抗拒，却在触及到纳兰谦那双眼睛时，点了点头。
因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是同他年少时一样的希冀的目光。
纳兰谦推着纳兰靖走了出去，这扇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人一看到纳兰靖居然愿意出来，脸上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这小小少年究竟是谁，能够让纳兰靖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