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流年五载前,朝朝倚少年;流年五载后,白云如苍狗
“楚文公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按照我的药方进行炼药,半月后,方可恢复。”
看着薛灵沄认真嘱托的背影,苏慕坐在一旁的桌案,右手撑着发丝,闷闷不乐。顿了些许,调了调坐姿,左手止不住的敲着木桌:‘薛灵沄,问楚文兄拿点盘缠,我路上饿。’
苏慕愈加试探,只见薛灵沄身形一顿,向苏慕撇了个白眼,而后侧过身去,虽不知薛灵沄到底说了什么,但上了马车后,楚文护确实塞了一大包的干粮。
苏慕举手作揖,先一步进了马车,不一会,薛灵沄也踏步走了上来:“看什么看,吃死你。”薛灵沄声音微呛,弄的苏慕有些心虚。
一小会的时间,炤星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颇为暗沉,瞥了一眼薛灵沄,坐到苏慕的身侧去了。
苏慕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闭上眼睛假寐的炤星身上:“炤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顿了些许,炤星才微微启唇:“先回日召,把‘玄女之法’的事情汇报与师尊,再做打算。”炤星睁开眸子瞥了一眼薛灵沄,而后闭合。
见此,苏慕也微微看向薛灵沄,可奈何,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苏慕也便不再探究,只是再思考幻境中的高人到底是谁,炤然为何又要围剿了暗影谷呢。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的,等炤星叫醒他的时候,已经到了来时的客栈门前,苏慕下了马车后,薛灵沄已经站在门前等候,一脸的冷漠,面无表情。
“店家,要两间房。”只见店家瞥了一眼,微微点头。
苏慕留在楼下等候,炤星与薛灵沄则是去各自的房间放置行李。苏慕双手托腮,也不知炤章师兄他们怎么样了,这来回一趟数半月,费了不少的时间。
“小二,来壶热水。”
炤星下楼之后,就看见坐在木桌前发呆的苏慕,连壶热水都没叫,心里甚是不悦,他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抚了抚他的发丝:“想什么呢。”
苏慕听见来声,微微抬眸:“没什么,我在想,炤章师兄他们怎么样了。”苏慕如实道。顺着炤星向后瞥了一眼,正巧撞上换了一套装束的薛灵沄。
“客官,您的水。”店小二,适时呈上一壶水,打断了苏慕的内心。
炤星端起杯子,斟了一杯水推到苏慕的面前:“一无所获,正赶回日召。”炤星淡然道。其实这个结果,他很早便料到,就算炤明未死,可是五年了,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寻到。
苏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眸望向薛灵沄:‘这一切是否与你有关。’忍不住的,苏慕还是问了。
只见薛灵沄送向唇角的水杯微微一顿,继而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水杯,眼眸直直迎上苏慕的双眼,微微摇头。或许别人不懂,但苏慕看明白了:‘既如此,那我便相信你。’
可明显,三人都心事重重,炤星肯定,苏慕与薛灵沄之间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既苏慕不愿多说,他也便不去探寻,而薛灵沄则觉得,或许有些事情,该让苏慕明白了…
“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薛灵沄放下碗筷,率先走上楼去去,关起房门后,快速走至桌案,提笔写下:“玄女之法现世,涟漪宫。”一封‘密符’便消失在眼前。
而这方的苏慕则盯着薛灵沄离开的方向发着呆,关于薛灵沄说的,他可以相信吗。
“吃饱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炤星柔声道。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除了他,苏慕的眼中还有第二个人的感觉。
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向二楼走去。见此,苏慕也急切的跟上:“炤星,你怎么了。”探着头,看着炤星的面颊,有些暗沉。
带上门,炤星微微摇头:“有些乏了,无碍。”炤星违心道。
银铃只告诉他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可没告诉他喜欢的人不高兴他应该怎么办:“既然乏了,咱们今日早些休息。”苏慕笑吟吟道。
把炤星推至床沿,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洗漱便开始解炤星的衣物,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想法,就单纯想帮炤星脱下衣服,让他休息而已,可看炤星有些抗拒夹杂羞涩的眼神,苏慕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
“炤星哥哥,我想…”一把抱住炤星的脖颈,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声音颇为嘶哑,就这样,话语从他的喉头滑出。
如此一来,炤星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双眸铮铮的看着骑在他身上之人,他知道他那不开心、不喜欢的感觉是什么了,是没有把握,是患得患失,是对苏慕的不自信,是对他自己的不自信,是对这份感情的没把握。
抱起苏慕,轻轻的把他放在床榻,抚了抚他的发丝:“我也想要你。”柔声道。而后俯下唇角去扑捉苏慕的,今日所有的不安都在唇齿之间得到落实。
第二日,待苏慕醒来,外侧的阳光已然打在床沿,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侧,炤星已经起来了,顿了一会,苏慕也起身穿了衣服,只是还在着上外衣,炤星便推开门走了进来:“醒了。”
“嗯…”苏慕微微点头。
炤星把手中之物放在一侧,接过苏慕手中的外衣,示意苏慕张开双手,给他套了进去:“薛灵沄先我们一步离开了,让我跟你说一声。”炤星低着眸淡然道。
苏慕感受着眼前人在自己身上任意摆弄,闭上眸子微微嗯了一声,随后补了句:“那我们也快些回日召吧。”对薛灵沄的离开并无太多的表示。
想到如此,炤星心情大好:“吃完饭就回。”
早饭是在房间里吃的,吃完早饭俨然已经不早了,可能是昨晚太过折腾的原因,上了马车,苏慕又开始躺在炤星怀里昏昏欲睡,一路的颠簸都未曾把他吵醒,直到到了日召的山脚下…
“苏慕,我们到了。”炤星柔声的叫着,看他面色苍白的样子,炤星微微有些后悔,前一天不该折磨了他如此多次。
这上山还有一段路程,他怕他坚持不住。
苏慕调整了姿势,悠悠醒来:“到了是吗。”挣扎着起身,揉了揉眼睛:“怎么这么快。”
苏慕确实觉得有些快,去的时候觉得挺久,回来的时候觉得太快。炤星先行下了马车,苏慕才跟着走了下去,一阵微风吹过,苏慕感觉身上多了一件白色披风,就如在断崖尝雪那日,炤星给他披的那般。
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彩霞:“哥哥,是到腊月了吗,有些凉呢。”苏慕柔声道。
五年前,是冬月,他被关进了摘星阁。
“嗯,过几日便是元春了。”炤星紧了紧眼前人的衣物,想让他稍微暖和一些,再抬眸望了望这一眼望不尽的日召山:“我背你上去。”炤星温润道,他不想让他太累。
苏慕转了个身子,笑吟吟的:“哥哥,我可以的,等我累了再让你背。”他知道炤星在担心什么,可他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如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变得如此,他一定会自行离去。
想着,便牵上身侧人的手,提步向日召山走去,边走边想,边想边走,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见此,炤星开口道。
苏慕侧了侧眸子:“没什么,就是想到在这里初见弘枂和世枂的情景。”苏慕仿佛沉入了回忆:“暮晚哥哥,你知道吗,我初见世枂的时候,他就要挖了我的眼睛,说我是泼皮无赖。还有弘枂,那个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嘴角扬起,他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
夕阳西下,余晖打在身侧少年的面颊,他的眼角微微上扬,他的步子迈的很大,他的身形挺拔,他走的问心无愧,他走的光明正大,他仰不愧于天,他俯不怍于人…
想此,炤星立住步子:“苏慕…”微微拉开一段距离后,炤星亮亮出声,等待那人的转身:“你知道吗,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你是天上来的孩子,所以就算有一天,我们因变故去,你的归途只能是那九重天。”
苏慕立眸望去,彼时的炤星太过认真,这种认真不同于以往,好似是带着执拗,意识到这里,苏慕点了点头,微声道:“嗯,我会忍,忍到冰雪融化,我会行,行万千华灯绽放,我会观,观阳光金黄,晚霞璀璨,枝叶青葱,花开烂漫…我会踏遍这世间的风雨,看全红尘的黑暗,我会变成更好的自己,站在你的身边,我最后的归途一定是那九重天。”
晚霞璀璨下,两位白衣少年就此立下誓言,往后的日子里,炤星就着此话撑过了地下宫殿那暗无天日十余载。
待二人回到日召,时辰已然不早了,炤星把他送回小破屋后又急忙去了‘仙门峰’,听说掌门与师尊在那里等他,苏慕抬眸看这黑灯瞎火的,心里有些害怕。
“血渊,该干活了。”推开门,苏慕冲着血渊道。借着血渊的光亮,苏慕点燃灯芯,屋内才出现微弱的灯光。
小破屋本来就透风,这腊月份的天更是冷的刺骨,揉了揉双臂,苏慕也顾不上别的,快速的钻进被窝,企图取得多一丝的温暖。
这方的炤星则加快步子,推门走进了‘仙门峰’,炤元与炤仁在交谈些什么,见炤星进入,纷纷抬眸,柔柔的点了点头。
“弟子炤星,拜见师父、师尊。”炤星抚了抚衣袖,举手作揖。
炤元瞥了一眼炤仁,而后出声:“不必多礼,起身吧。”望了一眼炤星的身后,明亮的眸子暗了几分:“炤星这一趟,走的可还好。”
苏慕的身份,他私下去查了一查,果然,早在日召之前,他们就识得了,而且这事炤然也是知晓的。
炤星收回礼:“回师尊的话,一切安好。”听此,炤元与炤仁微微点头:“既如此,那便好。”炤仁柔和道。
“禀师父,师尊,此次下山,与控魂之人意外交手,得知‘玄女之法’现世,在涟漪宫,不知可信与否。”炤星再次举手作揖。
炤元与炤仁相视一眼,有些诧异:“此事还有何人知。”炤元急切道。
“我一人。”炤星隐瞒道。他不能再把苏慕卷入其中,如若后续出事,他亦可一人承担。
炤元转了转眸子微声道:“此事先不要声张,等我上报圣尊,再做定夺。”
听此,炤仁接着话道:“嗯,可以,再过几日便是元春佳节了,到时各大门派也都会聚集于此,如若这件事情泄漏出去,恐会引起慌乱,还有,此事我们需要与湲墨掌门核实,这个涟漪宫具体在哪里,我们也需要弄清楚。”
听到这里,炤星也微微想起,上次去芙蓉宫确实没有听过湲墨掌门提起‘涟漪宫’一事,这个‘涟漪宫’是什么地方…
“对了,圣尊近日不在山上,关于元春佳节的准备事宜就交给你与炤章,等他明日归来,你与他商讨商讨,有何事直接找你炤元师叔即可。”炤仁看起来有些疲惫,见此,炤星微微点头:“是,弟子领命。”
炤元微微点头:“好,你先回去吧,累了一天了。”冲着炤星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只见炤星举手作了一个礼,而后提步离开。
望着炤星离去的背影,炤元眉头微皱:“师兄,你觉得炤星所说,有几分可信。”不是炤元不相信‘玄女之法’的存在,而是他不相信此事只有他一人知。
炤仁想了想,抬起眸:“涟漪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湲城当年闭关的地方,每年都会消失三个月,桃月至暑月,但是除了芙蓉宫,没有人进过涟漪宫,所以具体方位在哪里,还要寻一下师兄。”炤仁若有所思道。
听此,炤元不禁把眸子移向殿外,涟漪宫,他听都没听过,他们究竟是遇到何人,竟然连‘玄女之法’都确切的道出:“师兄,那我先回去了。”想着,炤元举手作礼,退出了‘仙门峰’。
出了仙门峰,炤元并不着急回去,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了苏慕所在的小破屋,彼时炤星才刚刚离开,方才走的有些着急,没顾得上苏慕,待他回去后,苏慕已经入睡了,连衣物都未来得及脱,帮他擦洗完毕,点燃‘灵火’才离开的。
炤元进入之后便看到‘灵火’微光,但床上那人还是微微卷躯,看样子是很怕冷了,也是,山上其他众弟子都有功法支撑,而他就是一普通人。
炤元抬眸打量着这房屋,虽不至于逢雨偏漏,但也四面楚歌了,挥了挥衣袖,把凉风全部摒至屋外,挪步走向床沿坐了下来,可能是暖和了一些,床榻之人调了调睡姿,秀眉也微微舒展…
捋了捋他额前的发丝,炤元忍不住低声呢喃:“流年五载前,朝朝倚少年,流年五载后,白云如苍狗。”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断崖,为何又出现在炤星的身边,世间利器千千万,你又为何只钟情于这音笛…
抚了抚放在一旁露出一角的音笛,炤元苦涩道。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夜晚,他会顺手抽出那支写着‘音曲’二字的音笛,因为他此前看过的并不是这支。
炤元双手持着音笛,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虽然两支一模一样,但质感完全不同,而且刻的名字也完全不同…黑色长笛,红色字体。
炤元攸的起身,打量着沉睡之人,双手紧紧握住手中之物,音曲…音曲,音家唯一的后人,炤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他也被蒙在鼓里,不…既然他能见到这支音笛,那炤星一定也知道,所以,他在包庇苏慕。
想到此,炤元的步子向后顿了顿,内心颤抖,他们这是在引狼入室啊。所以,五年前的一切并不是巧合,真的是你在布局吗。炤元无法接受,痛苦之色明显。
不会的,不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炤元止不住的摇头,自我否定着。持着‘魂悸’的双手无力垂下,打量了许久许久,最终持着‘魂悸’离去。甩了衣袖,加固了挡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