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市
沧州的夜晚,灯火通明,明亮似昼,而最热闹繁华的便是那西巷街。
“老板,羊肉串来两串。”
“好嘞。”老板这边刚把羊肉串给到傅梓曦手上,就继续去招待下一个客人了。
傅梓曦把钱丢进篓子里,挤出了人群,给了夏扶霆一串道:“这个羊肉串超好吃的,你尝尝。”
夏扶霆接过这巨大的肉串,惊讶道:“盛京卖的肉串连这一半都不如,一比较,倒显得盛京的那些店家小气了。”
傅梓曦嚼着刚刚咬下的羊肉,塞得腮帮子鼓鼓,说道:“我们这儿都是这样的,只能说你们东凛人比较精致。”
夏扶霆学着傅梓曦的模样,大口咬下,这肉质柔韧,比东凛的好吃不少,调味也讲究,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却异常的好吃。
“那里有红糖糍粑。”傅梓曦眼前一亮,就跑前面去了。
夏扶霆后脚刚跟上,就看见她拿了两个纸包着的东西过来,夏扶霆羊肉串还没吃完,就又来了个糍粑,这外皮烤的焦脆,里面裹着一层软软糯糯的糍粑,撒上粘稠的红糖和细腻的黄豆粉,咬一口,外壳酥脆,内里柔软,还泛着淡淡的酸味。
“这个肉夹馍,经典小吃。”
“好。”
“那里有卖糖人,我让老板画个你怎么样。”
“行。”
……
走了快半个时辰,西巷街的一半都还没逛完,而夏扶霆怀里抱满了各色小吃和玩意儿,还有傅梓曦没吃完的也都扔他怀里了。
他不禁怀疑她根本就是找了个借口出来玩,不过,他得承认,他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心中满是欢喜。
从来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逛夜市,她是唯一。
“夏扶霆,那里怎么那么多人排队,我们快去看看。”傅梓曦扯着夏扶霆的衣角往前走去。
“是泥人诶。”傅梓曦看着手艺师傅灵巧的双手幻化不停,不过眨眼间,一只可爱的兔子就出现了:“真厉害。”
夏扶霆看傅梓曦眼睛直勾勾盯着摊子前边摆放的泥人,放下一锭银子:“老板,这些我全要了。”
“诶,别……”傅梓曦刚想拒绝,就见老板怕夏扶霆反悔似的,把泥人都装进袋子里,这晚上刚开张,就可以收工回家了,真开心。
夏扶霆见傅梓曦没有很开心的样子,疑惑问道:“我见你看得入神,以为你很喜欢。”
“我看得入神是因为我对那捏泥人的手艺感兴趣,而不是这些泥人。”傅梓曦灿然一笑,从夏扶霆手里拿过那袋子泥人抱在怀里,开心道:“不过你送的,我喜欢。”
他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傻笑,自己温润如朦胧明月般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浮起淡淡的笑意。
那一瞬,仿佛时间戛然而止,独留他二人明眸相对。
“再往前走就是卿心河,过节时,就会有人在河边放花灯,银花火树水中月,梦醉寄灯压星河,美得很。”傅梓曦出言打破了沉静,两人并肩往前走去:“不过今晚应该是看不到这好景色了,除夕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回东凛了。”
夏扶霆心里推算着时间,道:“是已经离开了,不过我还会再回来的。”
“那可说好了,一言为定。”傅梓曦如沐春风般笑着。
两人踏上五孔桥,夏扶霆则被桥两边挂着的红丝带所吸引,问道:“这桥上怎么系满了红带子啊?”
傅梓曦娓娓道来:“这桥叫‘鹊桥’,都说有情人只要七夕相聚于这桥上,就能白头偕老,很多眷侣在红丝带上写上祝愿,系于桥上,年年累积,已经没有一处空余了。”
夏扶霆看着丝带上写着的赤诚且热烈的祝愿:朝相思,暮相思,一日相思十二时,相思无尽期。
“小曦曦!”这宁静祥和的氛围被身后突然传出狂傲轻佻的声音所打破。
两人回首一看,就见那石桥一侧有一没有骨头似的男子歪歪扭扭的靠着,散乱的发丝随风飘动,生出一股子颓废的风流气,手里松松提着一个兔子灯,桃花眼含着满池春意看着傅梓曦。
“袁二公子,好巧啊。”傅梓曦有些头疼,出门是没看黄历,碰上了这个纨绔。
“不巧,来找你的。”那男子手臂撑着石桥借力起身,连步子都带着几分虚浮,好似别人一推就要倒了,他目光投向夏扶霆,笑容瞬间一滞,呆愣了许久,转而是不断涌现的委屈,指着夏扶霆就大叫道:“小曦曦,他是谁,你怎么能跟他一起逛夜市呢!你不爱我了。”
“袁惟礼,你给我好好说话。”傅梓曦无语。
袁惟礼嘴巴一瘪,往前一步就插进了傅梓曦和夏扶霆中间,乖巧道:“你家门童说你不在,我一猜你肯定就是来逛夜市了,我就来找你了,还买了个兔子灯,喏,给你。”
傅梓曦拱了拱怀里袋子:“没手。”
夏扶霆不露声色往前一挤,把袁惟礼挤了出去,腾出一只手抢走了他手里的兔子灯:“这兔子灯可爱,我就拿走了啊。”
袁惟礼急了,就要抢回来:“这不是给你的。”
可夏扶霆身子灵巧一躲,不仅没被袁惟礼抓到,反而让他扑了个空,多亏傅梓曦及时抬脚接住他要倒地的身子,不然真就摔个脸着地。
袁惟礼堪堪站稳,指着夏扶霆,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
“你最好别指我。”夏扶霆沉声道。
这毫无起伏的语气却透着无尽的威严,淡漠的表情却让袁惟礼看得有些发怵,他蔫了下去:“算了,给你给你。”
袁惟礼心大,抛下刚才的不愉快,从兜里拿了一张请柬给傅梓曦:“我来找你是给你送这个的,我特意从我死爹那里要来的拍卖会的请柬,很难得的。”
傅梓曦犹豫片刻,这场拍卖会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傅梓曦却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想到夏扶霆也为这玉髓山而来,拍卖会肯定是会去的,于是便接下请柬:“谢谢。”
袁惟礼笑得开怀:“那后天,我来找你一起去。”
这话说得大声,还特意看了看夏扶霆,然后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身边,语气里尽是得意:“不好意思,我那死爹只给了我两张,你没有喽。”
夏扶霆顿感好笑,就算他有多余的,难道就会给他了,不过看这人呆呆傻傻的样子,好像真的会给。
夏扶霆权当逗弄小孩:“不必,到时候我会和梓曦一起去。”
袁惟礼大笑道:“一张请柬只能进一个人,你以为跟着小曦曦就能进去了,别到时候只能被挡在门口掉眼泪。”
傅梓曦无奈,对他挥挥手道:“天色挺晚的了,你快回去吧。”
“那他嘞,你们还要逛啊。”袁惟礼手不自觉的就要指向夏扶霆,对上夏扶霆的眼睛后又悻悻的放下了。
“我们也回去。”
“哦,那好吧。”袁惟礼不舍离开。
“他还真是傻得……可爱。”夏扶霆语气玩味的说道。
“只有傻吧。”傅梓曦晲了他一眼:“挺烦人的。”
“你们认识很久?”
傅梓曦点头:“从小就认识了,小时候栀晴和他打架,他打不过跑回去和袁大人告状,袁大人也知道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亲自带他登门致歉,我们两家就相熟了,他和栀晴见面就打,打不过就来找我学功夫,学了好多年还是那个三脚猫功夫,没点长进。”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傅家门口,宽阔的门上挂着一大气十足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赴江镖局”四个大字,门前两头石狮子站岗,霸气威武。
“我到家了,走了。”
夏扶霆点点头,目送她进门,才离开。
傅梓曦一回到听月轩,就看见空地上摆了两个大大的箱子,她走上前打开,发现是白日里在聚宝斋中下的彩头,她暗自一笑,这送来的还挺快。
傅栀晴从房间里出来,双手抱胸,一脸探究:“姐姐,你不会一直跟夏公子在一起吧,什么情况,如实交代。”
“夏公子初来乍到,我带他去逛了夜市。”傅梓曦扔过去一个袋子:“喏,给你带的你最爱的食鼎楼的甜品。”
傅栀晴眼前一亮,也不管别的了,一把抱住傅梓曦:“有你真好!”
被傅梓曦无情推开后,傅栀晴才指着这两个箱子道:“下午就送过来了,我一直等你回来分呢。”
“我只要那个屏风,其它的都给你。”
傅栀晴拿了大头,心里自然乐意,眼神又被傅梓曦头上的步摇吸引了过去:“诶?你头上的步摇好漂亮,怎么从没见你戴过。”
傅梓曦莞尔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新得的,对了,州镇司这么急的把你叫回去,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傅栀晴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过几日要出一趟公差,正愁怎么跟爹娘讲呢。”
“去哪里?”
“大漠。”
“要去多久?”
“不知道,少说个把月吧。”
傅梓曦眉头一皱:“什么差事啊,非去不可吗?”
傅栀晴点点头,回想起下午佥事和自己说的话,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这次去大漠不仅要拿回边防布阵图,更重要的是探查大漠是否真的要和我北武发动战争,那贼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佥事何义说道。
沧州与大漠交接,这几年来边防一直不稳,军政司不久前才谋绘出最新的边防布阵图,谁知正准备送去邺都给陛下作最后定夺就被人盗走。
军政司戒备严密,除非有内鬼否则不可能被盗,一时间肃清一大批人才把内鬼揪出,可还没找到布阵图,内鬼就跑了。
无奈之下军政司把此案交给州镇司办理,傅栀晴追查许久,终于有所发现,当即就上街抓捕贼人,最终将贼人拿下,可是边防布阵图却已经被他送回大漠。
即使边防布阵图已泄露,也不能让这东西留在别国人手上,图是一定得拿回来的。
严刑拷打之下,贼人和盘托出,他说他是大漠王世子索卡偷偷培养的暗探,索卡早有野心,可大漠王却始终心存顾忌,不敢如南疆一般发动战争,大漠王身体康健,短时间内是不会驾崩的,王世子不甘心,才偷偷培养暗探,打入北武,获取机密,待时机成熟,一举攻下北武,再拥兵逼宫,自己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可这番说辞到底是有很大漏洞的,大漠建国不到五十年,国内局势尚未平稳,若不是如今的大漠王懂的趋利避害,修身养性,默默发展本国实力,其它三国哪国去攻打大漠,都是稳操胜券。
这大漠王世子难道就如此愚钝,以为偷一个边防布阵图就能打赢北武,这探子的话实在是有待商榷。
这边夏扶霆刚回到聚宝斋门口,夏鱼就出来迎接,恭敬的跟在他后边:“尊主,下午来了几位玉石行的老板想让您放弃竞拍玉髓山,属下已经回绝他们了。”
夏扶霆脚步不停,进了屋子:“嗯,不错,这次拍卖会,我亲自参加。”
“是。”夏鱼不明白为什么本打算避影匿形的尊主会突然跳出来主动承认自己是聚宝斋的老板,还要亲自参加这场拍卖会,但他也不敢多问,尊主做事自有其道理。
“让夏淳回祁鸣山上去,不把他性子磨聪明点,别下来了。”
夏鱼汗颜,想到自己那弟弟确实呆笨了些,是个做伙夫都会烧厨房的料,在祁鸣山上要不是有自己照看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这次让他下山来做车夫,也不知道是怎么惹恼了尊主,没几天就要把他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