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渐渐被人忘记,只有在男生逞强的嘴里,才会被偶然提起。老薛说三天为期,到时候,再来看他们“发愤图强”的心理。谁真谁假,各自门清。夕会课的时候,尽扯这无聊的话题,真不如朗诵来得有劲。
那天是星期几?反正是很神奇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真的很努力,努力真的很神奇。
“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
“非常好。”孙燕激动地鼓着掌说。“这遍应该是这几天读得最好的一次了。特别是邝惟曦,发挥得相当出色,非常好(孙燕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嘴巴突然扬得很高,仿佛她也要飞【非】出去了),一看就是回家花了工夫练的。邝惟曦我想问你一下,你每天回家花多少时间练习啊?”“嗯,半个小时吧。”“一般怎么练的?照着镜子吗?”“照着镜子,然后看一些教发音的视频。”
“半个小时?”韩听着这个,在许多故事里写过的毫不新鲜的词,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离他那么近的回答里。他心里惊了三秒钟——前两天还磕磕绊绊的他们,今天竟然合的如此完美。她背得,已经比他拿着手稿读还要好了。刚才韩沉浸朗诵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细听慢想,稍稍一回忆,却是意味无穷矣。她的声音,宛若浴火涅槃后的凰鸟般,滚烫,炽热,一下子化开了深秋的寒冷。那种声音穿过厚厚的冷空气,也只有那声音,能在十一月的冷天还给人以无限温暖,希冀。冰冷的天气,似乎是为了凸显她声音里的平静祥和。而这些还不是韩最惊讶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注意到她眼神里蓄满了力量和光明;有那么一瞬间,韩认定她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那是多么高贵圣洁,多么令人感佩的眼神!这个女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神?谁能辜负这样的眼神,辜负拥有这样的眼神的人呢?也许苏汪涵的眼里也是这样的吧!但这不一样,是的,不一样,很神奇。韩看邝惟曦的眼神里,也有了一份力量和光明。他参加活动以来,第一次有了要把朗诵读好的冲动。他们必须要拿个奖,而且是大奖。
“邝惟曦你觉得我们能拿第几?”午休结束的时候韩突然问她。
“我不知道……但愿,应该能拿到名次吧。”“一定有!一定。”“你……”对方并不相信自已,这让韩有些小小的意外。不过很快,他就被一股孩子气的自信占据了身体。他把手按在稿子上,四个指头卷起来说:“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赢。一、定、可、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每个字。而支撑他说出这些话的,既要归结于自信,更要去感谢勇气。她给了他勇气,他又把勇气分享,汇聚成共同的信心。
韩感觉,那已经不是什么信心了,而是决心。如此强烈明显的感觉,就是决心啊。决心,坚决,决不能,退怯。我们一定赢,一定。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说我怎么不理
只要——
苏汪涵,你会看见的。
关上柜门,站起身的那一刻,韩感到一阵轻松,仿佛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慰藉——那慰藉,快闷得他喘不过气了。韩连连迈开脚步,像忽然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似的,从沙发里爬起。走开,越走越快,不带回首的,不看天边云彩。那才是轻轻地走啊。韩现在,最多只能算是静静地走。他心里想着苏汪涵收到礼物时会是什么样子?她会不会喜欢,知不知道是我呢?越是想把这些事情弄得明白些,却越是弄不明白。他反应太慢,太优柔寡断了。他不想说出那些猜到的答案,因为它们都和失望有关。换作自已,对那些礼物也不会满意的吧?为什么还要送呢?为什么不好好准备呢?他真希望上天能再给他施舍一些时间,给他重新寻礼的期许,他一定把它实现。他多想听见,她能说一个,他期待的答案。
这次是没机会了,下次吧。九年级?毕业?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啦。至少还是送出去了。“我做到了,多少次热切想做的,真希望能做的再好一些。”
回到家打开手机,范筱楠的聊天框跳了出来,问苏汪涵柜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他送的?韩知道自已的判断又一次被证明是对的了。她每周五都要到柜子里拿书和复习资料的,她一定是收到了。
你送的什么啊?
就一点东西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什么意思你送的东西你不清楚?
就是不清楚啊,我不太记得了。
这还能不记得?不理解。
这有什么?我送出去了我很开心这不就行了。
什么逻辑?不应该让她高兴吗?
她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像我能替她高兴一样。
算了,你开心就好。
哼哼。开心吗?也许吧。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才不在意呢。不就是送个礼物吗?干嘛弄得那么大惊小怪,咋咋呼呼——虽说生日就是要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要是她不开心呢?她不会在意的吧?要是她在意了呢?她在意什么呢?没必要吧。算了,就那样吧。送都送出去了。
星期一,韩早早来到学校,补完了作业。从走廊背阴的地方往晨光来源处,投上一瞥,忙碌的一周就这么开始了。明丽,生机,还有很多不确定。
早读没有默写。第一节政治课,这是很多人补回笼觉的好时机。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老薛居然玩起了课前提问这一套。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就要命。各种“千万”和“不要”成了很多人的救命稻草,而韩连嗤之以鼻都懒得做。他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说这种无聊、没用的话。当然,他不需要他们回答,随他们说去吧,或许真的有用呢。
抽问了十多分钟,老薛终于叹了口气,用一种想生气又不知生谁的气的口气说:“怎么办哦?让你们回去背书就背成这个鬼样,觉得政治作业不收就没有作业是吧?”他的语气渐渐变得生硬,“不要跟我说作业多作业多的——说作业多的都是回家看手机的——没时间背?在外面上课?我来管你什么原因。我政治就一个口头作业背书。凭良心说,不多吧?你们有几个回去背了啊,背的举手我看看,是不敢举还是压根没背?”
“有人说反正到中考前面都要忘记的,背了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好多人到中考前面还是这样的想法。后面有的你哭的!你想试试吗!”他好像假设大家已经哭完了似的,开始用安慰的话来鼓励他们。
“不要觉得背书很累很辛苦,世界上比背书难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办,大家都不去做,都回到树上去好了。不要跟我说——嫌作业多,你去看看别的学校的学生,去外国语看看,他们学校的学生每天做作业做到几点。记住,永远不要说你现在很累,别人可能比你还累还在继续努力。我虽然不推荐每天晚上弄到十一二点的学习方式,但我要你们慢慢学着适应越来越长的学习时间,掌握更科学的学习方法……”
什么学习方法?又不说。
“不要忘了现在很美,以后不定比现在更美。知识,虽然会忘记,但它会有痕迹……”
痕迹。哼,对啊,痕迹。
《至天蝎的我。。。》
天蝎,偌大宇宙中的一个星座,
美丽,高傲,又不失风度。
天蝎。。
她是那么完美,却又让人颤畏。
她的性格,泼辣而精密
令人猜不透,却又不愿放弃这不会有结果的
猜测。
凝望着那个属于自已的星座,
是好,还是坏?
我也不知道……
心如铁,情似血,
走过了,便不会再留恋。
情短意已绝,爱过就了结,我不会怀念……
装不了可爱卖不了萌,我不是个温柔的女人——
那又如何?我愿意做个冷酷的天蝎,
单身着,自由着,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走着,回不了头,
那又怎样,我愿意。
——
“韩尹珍,你现在方便吗?”“干嘛。”“和你说点事情。”“不要。”“跟苏汪涵有关的。”“哦。”
韩尹珍欣然朝着范筱楠走去,像平常的任何一个课间休息。
“苏汪涵跟我说就是,她叫你不要多想。你懂吗?嗯,我觉得她意思应该是说你们不太合适……”
合适。哦。
“我感觉你好可怜。”
“嗨没有没有,我都知道。”
“唉,这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算了我不说了。”
“没事我不介意的。”
“没什么要说的了。”
范筱楠说的慢,韩就慢慢地听,慢慢地,一句话不讲。听完,他好想从颤巍巍的视野里,为不定的眼神找一个,可以靠依的东西。他想看看苏汪涵,可她现在,在哪里?
她不在班里。也好,也好。有了这个确定,他就能像听见这些消息之前那样,拥有自然的神气。他的脸上一直很平静,连那个微笑,都没有机会出镜。准备好东西,下节课不是自习。睁眼,坐直,为什么没笔记记呢?就这么听听能记住什么东西?满天的空气,满天的云,满屋子白白的,轻轻。谁能相信他不伤心呢?真的,他并不伤心,只是有点儿,不适应。
中午的排练,他提前很早就去了。甩着楼梯的扶手,轻快地跑下去,膝盖有点疼。痛感一消失,膝盖好像也不存在了。朗读的时候,他依然感情饱满,甚至把那玩意投入了更多,更深刻浓烈了。他变得更大方了。孙燕说下次排练放到周四,这两天把稿子背下来。韩“嗯”的非常肯定,后来却开始佩服当时的勇气。他一脸虔诚地把纸稿贴在胸口,郑重地按压左手,按出穿透胸膛的热流,转瞬间想到五个字——“一定要成功”。他在公元2018年11月14日星期一正午,庄严地对世界宣告。白纸黑字的稿件听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用这种看起来毫无根据、莫名其妙的办法,让自已兴奋。趁现在有这个力量、能耐,他满怀期待,付诸实在。
这天是星期一,才星期一而已。星期一,不必反复,不用强调,不要刻意的星期一。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一,没有带快韩归家的脚步,因为他原本就走得不慢。回家,无非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用人一直想它,就能轻松地被实现。而,想念,明明是多少深思熟虑后的温柔,却总是(总是?)被那么简单地拒绝。她那么说,也是出于温柔善良吧?我们都好善良,都好体贴呢。说来,这都是最最起码的。到底还是值得呀。
我们的故事
(嗯嗯嗯嗯哼哼)
(嗯哼哼哼哼嗯)
是执着是洒脱 留给别人去说……
“不管怎么样,至少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喜欢她的人了。虽然要第二个也没什么用哼哼。我们见面的时间有那么多,那么多天,说了,那么几句话。但你还是很感激很珍惜这份,独属于你们的感情不是吗?你感到多么骄傲、自信呐。而更加确信无疑的,是心底的热诚和坚定吧。”
韩对着大地激情答辩着,几乎要把大地说过瘾。他也没忘了天空,不停朝着天上做摇头、点头、眨眼睛的动作。他看起来那么激动,而更让他激动的,是他激动却不为自已——原来想着别人,是这样激动的事。太棒了,太美了,不可思议,对吧,晚风?对吧,晚霞?对吧,苏汪涵!
你总是提出问题后面挂着ABC
我填上ACDC你却骂我是烂泥
我只想保持本色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听你骂我没出息
为梦想灼伤了自已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此刻我怎么可以输给你所以我每一个都选C
就用最轻轻松松的一笔毁掉你所有的问题
都选C……
十一月只下了一场雨,有点可惜,没人骂他没出息。哈哈!月光穿过雨水,天公为你作美啊!啊,哈。
花自然会开!
笨小孩,依然是坚强的像石头一块,只是嘚嘚得嘚那口袋(不记得歌词了)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
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老天,孩子似的拎着笔,指向那幅名叫《夜雨》的涂鸦。涂鸦里,有巷子,有愁眠,有各种歌声,洒在11月的天。等到雨停之后的半个月,又是一年最后的时节——也是最忙的时节。新年是1月25号,置办年货的话,时间也不早了。都怪韩的母亲太心急,提前多少天就开始买东买西。好像新年,都被她催着提前了。跟她一样急的,还有理发店里涨价的老板。似乎,只有靠太阳的早睡晚起,才能放慢人们的日常作息。
而对必须按规定上学的学生们来说,先得对严寒做个自我免疫,不然早上床都爬不起。他们的日常作息,可做不到像“看天吃饭”那样游刃有余,不过偶尔做到一次自然醒也不是不可以。周日晚上复习完功课,不要熬夜,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睡完觉第二天醒来,走在室外,你会感到整个世界只有你清醒。扑面的冷气中,飘着精神的希冀。要是你再多走一走就会发现,有很多人和你一样早起:晨练的、上班的、上学的——到底还是上学更加适意。那么多的课程、规定,把烦人的事情统统屏蔽,让锁紧的双眉慢慢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