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看了这些基本身法,将来你们和人斗法就会晓得好处。”

“符术练得再好,到了紧要时候只会呆头鹅似的站着不动,或者满地驴打滚。难看就不说了,更是要丢小命的。”

严鹤堂反手握着一条紫色的细长竹节做教棍,来回踱步

观察着廊前,扎起马步蹲成一排的我们四个。

一旦有谁稍微动作变形或是摇晃打抖,立马就能听见竹条破风抽来的声音。

我还稍微好些,严鹤堂顾及我是个女孩,没打算下重手,每次提醒都是用竹条轻敲两下示意。

三个男生可就遭老罪了,竹条抽动触身的脆响,不时就会在我身边两侧响起。

我根本不敢歪头去看被揍的是谁,只能从他们的闷哼声中来辩,光是想象都已经觉得皮开肉绽,疼到揪心了。

等到终于严鹤堂终于开口说“松劲”时,我们四个都是如蒙大赦地瘫坐到了地上。

后背衣衫已经湿透,我喘着气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珠,只觉得眼前天空都是打着旋地发黑,腿脚麻得仿佛一千只蚂蚁啃噬。

谢言之身体也不大好,脸色憋得通红,坐在那大口地呼着气。

严鹤堂虚指点了点旁边的肖遥和赵懿

“言之和阿跃进屋去吧,你们俩,继续。”

待肖遥和赵懿再次蹲好,严鹤堂拿起桌上的两本静心经就顶到了二人头上。

我站起身准备走时,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后面喝茶的师父,想让他为肖遥说点话。

结果他只是笑着摇摇头,摆手让我先进去。

文婆婆已经来了,见我进来,二话不说拉起我就往楼上的房间去

见谢言之也懵然地要跟着过来,文婆婆回头瞧着他,皱眉嚷道

“老婆子的东西传女不传男,让纸娘娘瞧见你,可是要挖眼珠子的!”

谢言之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后吓得赶紧跑回了大厅去了。

我跟着文婆婆进了一间很空旷的内室,里面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神仙画像和一张供桌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应该是为了方便文婆婆教学,才临时腾出来的。

这张画上是一位神情肃穆的女神衹,凤目低垂,作侧首聆听之态,一身白裙宽袍舒展飘逸,看起来是一幅不染纤尘的模样。

可她的手掌之中,却虚空托着一只看起来诡异至极的红色双瞳眼球,有种与整体神像画风背道而驰的妖异。

我心中下意识生出了些抵触,咋看起来这么像个邪神啊?

“混孩子,盯着纸娘娘瞎看什么!”

文婆婆一巴掌就把我的头按了下去,强迫似地让我跪到了画像前头的蒲团上,又塞了三根点好的香给我

“拜!快点!”

我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听她摆布。

文婆婆端着一只小杯,也跪下来

在我身边叽里呱啦对着神像说了很久我听不懂的方言话,然后站起身从供桌上的香炉里取出一点灰末撒到杯里

轻轻晃动几下之后,文婆婆把那只小杯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斜眼看着里面那一团墙泥灰水似的玩意,顿时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文婆婆,这个太恶…!”

我话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文婆婆竟直接上手捏住了我的鼻子,趁我下意识张开口时,将杯里的东西一股脑灌下进来!

又干又涩的味道呛得我眼泪都飙了出来,刚想抠喉咙

文婆婆就一把钳住了我的手腕

“干什么,要是吐了一会还得喝二回!”

一听这话,我只能含泪梗着脖子把东西给强行咽回了喉咙里。

“算你实相,得了,快过来。”

文婆婆见我终于吞了,顿时眉开眼笑

拉着我到了另一边,直接坐在地板上

把她带来的那只大布包里的东西全都摆了出来

一把小巧的黑色剪子,一小盒猩红的朱砂,一堆各色制作纸扎品用的特制纸材,两捆用皮筋扎住的细小铁丝和柔韧的竹条,还有一块用油纸随便糊住的墨条。

“纸人做得逼真,有了灵气,就有机会通灵。”

文婆婆随手取了几只竹条来开始制作纸人框架,一边为我演示制作时的细节,一边说着纸扎物通灵的关窍

“不同的是,拜过纸扎娘娘的正统弟子点出的纸人,能拥有自已的灵智,会随主人心意行事。”

“普通人如此,也可使纸人通灵。但这种纸人没有心智,是个空躯壳,会有野鬼钻入其中,霸占去这副壳子害人。”

我一面听着,也学着文婆婆的手法开始试着编弄,有那一日在店里给她打下手的基础,倒也不算完全不通。

“更有些厉害的,寄托了点睛人对逝者强烈的情感和思念,会臆生出一股执念来,那就是要死人的了。”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道

“既然是寄托了思念来的,怎么会变成索命了?”

文婆婆冷冷一笑,把手中已经糊上纸的成形小人丢到了地上

“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执念的载体,思想简单。”

“在它看来,既然是生死难断的情分,当然就想要成全了你,带你下去同旧人相聚了。”

我听罢文婆婆的话,看着地上那个活灵活现的小纸扎人,忽然觉得有些发怵。

文婆婆等到我手中的小纸人也勉强完工后,以手沾墨,往自已制作的那个小人空空的眼眶中按上两点

纸人小小的身体蝴蝶振翅一般抖动两下之后,就迈开了双腿,孩子似的在屋子里转圈撒欢起来。

我看得羡慕不已,忍不住也伸了手指沾墨,就去为自已的纸人点睛

可我的那个纸人只挥着双臂潦草地扑腾了一下之后,就又死气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啊?”我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自然是功夫不到家了。”

文婆婆一伸手,那个倒在地上的纸人就飞入了她的手中,糊在上面的纸料剥开后,露出了小人松散的竹骨框架。

我挠了挠头,有些泄气地把东西拿回来,摆在了自已的手心中认真查看起来。

文婆婆指出了几处没压紧的位置,待我纠正,再细致地教来糊纸上架的手法

“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