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灰色如轻烟的暗影从彻底土崩瓦解的尸身中漂浮而出,在我面前缓缓团出了一个人形。
接着,寒凉如九幽冰窟之地而来的声音一下传到了我脑中
“阵眼拿来,否则,吾定叫你…”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抬头看向了这个同样在居高临下打量我的家伙,直接断了它的后话
“这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吗。”
一瞬沉默后,强劲的气浪将我吹翻在地上滚了两圈,喉咙处突然被用力扼住提了起来,痛苦的窒息感让我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手每次触碰到灰影时都直接穿透而过。
“好个狠丫头,打算跟吾同归于尽?可惜,你太瞧得起自已了。”
灰影此时已经变得实质,竟是个一身黑袍的道人打扮,只面容依旧隐在灰雾中看不真切。没了那具奇臭无比的尸妖冲击眼球,我反倒没那么怕它了。
我朝它“噗”地吐了一口早已涌上口腔的血水,倔劲也上来了,破罐破摔似的呢喃道
“当然知道…弄不死你,不过…等到这个祭阵吸干了我的血,你也要被蒸得只剩一口气了吧。”
灰影被我的话激怒,愈发收紧了掐住我的力道。
却发现我掌中的血因牵动流得更快,催得大阵中的血雾越来越浓,它在其中也十分难忍,只能把我丢回了地上。
“等我师父来了肯定帮我报仇,把你封到马桶里,再丢到最深的山坳底下叫你煎熬千年万年!”
我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继续骂它,可惜因失血过多,发出的声音和蚊子嗡响一般。
“狂妄。”灰影冷笑一声,开始飘游在阵中四处搜寻。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身体里的血气还在源源不断被抽走,身上冷得几乎要把血肉冻僵,昏沉的睡意涌上来,连撑开眼皮都做不到了。
“阿跃!”“阿跃!”
恍惚间,我似乎是听到了师父的呼喊。
“守住心神,为师来助你撤去大阵!”声音是从外面传过来的,我并不知道师父人在哪里。
灰影突然从血雾中现身,一把将我提了起来,直飞到大阵的边缘处血雾较稀薄的地方。
“人来了,小鬼。”它阴笑着捻指在我额前一戳,我只觉得身上一暖,恢复了些清醒。
师父正焦急地站在外面,他的身边居然还站着严鹤堂和文婆婆。
灰影一甩袖挥开了血雾,让我现身到了师父一行人能看清的程度,将手又再次掐到了我的喉咙上
“若还想她活,便快将此阵破开。”
师父看着我此时的模样脸色都白了,若不是严鹤堂死死地抱住他,他立刻就要往里面闯进来。
“阿跃是阵眼,强行闯阵只会让孩子死得更快!”严鹤堂斥了师父一声,看向了阵中仍旧提着我的灰影
“现在就一个法子,让娃娃同你歃血定魂盟,再收入本命物件里一同带出来。”
“哼,算盘打得倒好,定魂盟,让吾入身替她固魂,出去了再任你们发令驱使?”灰影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严鹤堂皱起了眉头,但依旧半步不肯退让:“娃娃的魂魄被祭阵吸纳去了大半,已经受损得厉害,不这么干就算我们强救了她出去,剩下的那点残魂一年半载内也会全部跟着散去。那还不如今天让她把你困死在这,到时我同她师父再下地府去收集残魂,助她重新投胎寻回来就是。不过损了她这十来年的记忆,多花些力气罢了。”
季晨阳也从远处走了过来,目光凌然:“可不是,至于你嘛,我们一定替你打一副上好的玄铁棺材,雕上满幅的业火焚身咒,叫你日日受烈火焚身的酷刑。再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洞把你扔进去,以后千年万年都只有无尽的黑暗伴你。”
“你们!”灰影怒极反笑,抓着我的手都因愤怒颤抖起来
“我会让阿跃起誓,定下魂盟出去之后,除了禁你做恶,绝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对你随意差遣。再将你的寄身宝物供奉在道宗神像案下,让你可日日受香火滋养,待到修成正果时就放你离去,如何?”师父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翡翠玉牌,朝前递了过去。
这个玉牌是前几日师父外出云游的和尚朋友托人捎回来的,上面刻有我的生辰和八字。说是提前送我的见面礼,已经开过光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链子挂上,就先收在了师父那里。
“好!”灰影考虑了很久,才答应下来。
玉牌飞入了它的手中,它恨恨地把我放下,嗤道:“小的狠,老的更狠。吾不过被关了几百年,出来可真是大开眼界。”
“阿跃,还能动吗?”师父等人没有理会它的嘲讽,只担忧地看向了我这边。
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定魂盟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师父他们总归不会害我就是了。
按照严鹤堂的指导,用还能动弹的左手勉强画出了定魂盟的符咒。而后灰影附入了玉牌,我用力握紧右手才让几乎流干的身体勉强挤出了几滴血来,滴到玉牌上化入了其中。
点燃符纸后,我握着玉牌,郑重立下师父先前替我承诺的誓言,才从上衣帽子里抽出了一根装饰绳把玉牌系好挂到了脖子上。
因为这家伙十分配合,仪式很快就顺利完成。玉牌触身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神志清明了许多,也有了一些精神。
“丫头,站到这来。”严鹤堂点了一个位置让我站住,而后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把形状奇特的白色小剑。
这件东西似乎是有灵的,取出后竟能脱离了严鹤堂的掌心,自行飞旋在他的身侧等待主人号令。
待我站定后,严鹤堂掐指连打了几个我看不懂的法诀,低喝一声“去!”
小剑受令,剑身瞬间携破风之势直飞而来。在我还愣神时,一道刺目剑光闪过,面前血阵就被劈开了一个大洞。
一个真人大小的纸扎人乘机飞快地钻了进来,十分灵巧地飘到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推了出来。
我被师父捞住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已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师父,它怎么办?”我看向了阵里那个还在笑嘻嘻的纸人
“那个是你文婆婆做的,画有你命格的纸人。等它被炼化了,这个阵也就自行散去了。”师父把我抱到了一块干净的空地上,开始替我查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