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到东宫时,已是掌灯时分,他的太子妃正伏案整理着一宗宗文卷。

烛光映照美人颜

君樾一直都知道,苏浅很美,是被世人盛赞的“长安第一美人”。

君樾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浅,那是他年少之时,一次去拜访太傅苏府,被一曲慷慨激昂,气势宏伟的琴声所吸引。

一路循着琴声,走到了后院。

花木扶疏的湖畔,临水而建小亭中,苏浅一身白衣胜雪。

那一瞬间,君樾觉得自己看到了月中神女,世间万物都成了她的背景。

尤还记得,苏浅当年弹的是《破阵乐》。君樾听惯了身边那些女子悲春悯秋的各种乐曲,从不知,原来女人也可以驾驭如此大气磅礴,气势不凡的琴曲。

后来,在太子妃的择选上,父皇很直接的告诉他,他希望他娶一个汉女。

一个身份足够高贵的世家汉女做太子妃,可以稳固大宁汉人和九黎的平衡,让两族更紧密的融合在一起。

当时,君樾想到的只有苏浅!

那个惊才绝艳的汉家贵女,她就该是大宁未来的国母!

苏浅……合该是属于孤的!

“殿下回来了。”

柔和悦耳的声音传来,君樾看着他的太子妃起身,走至面前,行礼。

每一步都进退有度,赏心悦目。

偏偏!太有度的了。

挑不出任何错的进退有度,有礼却疏离。

“你我夫妻,无需如此多礼。”

君樾想扶起执礼的苏浅,后者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避了一下。

“孤听说,你今日去了香积寺?”

香积寺,是供奉羽弗纥纥的那座寺庙。

“是,”苏浅很坦然地说道,“妾带着郁久闾良娣去拜祭了羽弗姑娘。”

“关于……纥纥追封一事,太子妃可知晓了?”

“长史今日禀告过了。”苏浅没说之前就知道了,不过君樾既然知道她去了香积寺,应该也知道她提前知道了此事。

“孤希望你能理解。”

“妾自是理解,殿下对羽弗姑娘情深义重……”

“孤往后不会再去香积寺了!”君樾打断了苏浅话,很认真地说道。“苏浅,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今日下朝,君樾被君曦堵在宫门口骂了一顿。

“给羽弗纥纥追封太子妃?亏你想的出来!”

“君樾,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正牌太子妃要怎么办?你要天下人怎么看她?!”

“你就作吧!等苏浅彻底对你死心了,本宫看你还怎么作!”

等苏浅对你彻底死心……

这句话让君樾心情郁燥了一整日,现在,他想要他的太子妃应他一句,应以后他们夫妻俩能好好过的承诺。

“好啊!妾与殿下以后好好过日子。”

苏浅依旧笑得很温柔,可那笑容却让君樾莫名的挫败,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说的是妾与太子,而不是我们!

一瞬间,他们夫妻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太子妃……刚刚在整理什么?”君樾没话找话,想打破两人此时的无话可说。

“殿下请移步。”苏浅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君樾走到书案旁。

君樾看见书案上摆满了各种美人的画像,“这是?”

“京中几个大家族正值待年的贵女,殿下可有合眼缘的?”

“什么意思?”君樾皱起了眉。

“妾看过彤史,殿下在嫔妾们那里歇的次数太少了,现下东宫最需要的,是一个小皇孙。妾想为殿下择选,以延绵皇嗣……”

苏浅越说,君樾的脸越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太子妃还真是贤惠大度啊!”

大度到总是将他往别人怀里推!

“是妾该做的。”苏浅笑着说,仿佛没看见太子难看的脸色一般。“这是妾的本分。”

“呵!”君樾气笑了,“你还记得你的本分?”

天下哪有他们这样的夫妻?!

成亲五载,至今还未圆房,而他的太子妃还一心给他怀里塞别的女人!

偏偏,苏浅还依旧笑得温温柔柔,挑不出一丝错来,“殿下,时辰不早了,您是否该去其他妹妹那里坐坐了?”

“孤不能留在长信宫吗?”

“殿下自北狄回来后,还有几位妹妹宫里没去过,”苏浅提醒道,“两位小郡主,也很想念父亲,殿下该去看看。”

“那你呢?你想念孤吗?”

突如其来的话,暧昧不明的撩人。

偏偏苏浅脸依旧不红心不跳,“妾自是想念。”

那句“想念”,平静得毫无波澜起伏,跟念书似的。

……

暮月今日当值,当她到长信宫跟同僚换班时,正逢太子愤愤拂袖而去。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暮月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

而太子妃殿下,正在端坐在书案,微微笑道:“无事。”

暮月总感觉他们夫妻俩吵架了,可偏偏太子妃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还淡定地继续给太子择选新人。

半柱香后,太子妃终于在择选名册上画出了几个名字。

“太子殿下今夜去了哪里?”苏浅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暮月不知,暮月现在就去问问。”说罢,暮月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禀殿下,太子殿下的仪驾今夜去了昭纯殿。”

苏浅执笔的手顿了一下,笔上的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片乌黑。

“殿下?”

苏浅放下了手中的笔,“拿本宫的对牌,去库房取那套九色琉璃杯来。”

“是。”暮月领命下去,过了一会儿便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回到内寝殿。

紫檀木的锦盒,以白绒为底,放置了九只琉璃杯,意寓长长久久。每一只琉璃杯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殿下要找这么贵重的九色琉璃做什么?”暮月不解。

苏浅拿出一只琉璃杯,看着它在烛光映照下,越发光彩夺目。

琉璃珍贵,当世的琉璃大多三色五色,七色难得,更别说这九色,是当之无愧的价值连城。

“明早送到昭纯殿,当作郁久闾良娣初次侍寝的掌灯礼。”

“啊?”暮月惊讶。“但这也太贵重了吧?九色琉璃杯,当世可仅此一套啊!”

“收起来吧,”苏浅将杯子放回锦盒,却不知为何,杯子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琉璃碎了一地。

“它碎了!殿下!碎了!”暮月又惊又心疼地喊道。

苏浅皱起了眉。

杯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仿佛是应验苏浅不好的预感,一个宫人未经通报便急匆匆闯了进来。

苏浅一看,是君樾身边的贴身内侍。

一向沉稳的内侍,此时慌慌张张,在苏浅耳边轻声说了句,“太子妃殿下,太子受伤了!”

“受伤?!”

“郁久闾良娣把太子给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