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群星满天,列耀斗转,师徒二人坐在小院之中,继续提起中午未曾结束的话题。

“师傅,”李涌右手撑地仰望天空,“你看这紫微星,万年不变其位,始居天之正中,自古以来便被当作帝星,生来就是大富大贵,你说我要是紫薇下凡多好,吃香的喝辣的,啧,真的是开心,哎呦,师傅你打我干什么?”

刚从李涌头上收回手掌的老者没好气道:“要什么紫薇命格,你这命格已是够好的了,不过却不能告诉你罢了。至于这紫薇星,尊贵不假,可又能有几人拥有这种万里甚至十万千万里挑一的命格?上午你不是问我这《北帝经》吗?这北帝全名你来给我说说。

少年随之开口,“不告诉就不告诉。北极大帝,又称北极紫薇大帝、中天北极紫薇太皇大帝,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上治斗极,考校劫运之数籍;下统酆都,制约阴鬼群魔。统率北极四圣等众,又有上清十一大曜星君、北斗七元、左辅右弼、三台星君,南斗六司,中斗三真、擎羊陀罗二使者,十二元辰本命星君,六十甲子太岁星君、云天二十八宿,斗中三十六天罡,七十……”

见李涌还要喋喋不休的继续讲下去,老者挥手打断他,接着讲到:“打住!你说的这些只是一些比较笼统的说法,比如北斗环绕北极,犹卿士之周卫天子也;五星行于列宿,犹州牧之省察诸侯也;二十八宿布于四方,犹诸侯为天子守土也;天象皆为尊卑相正之法。正午你所问我的《北帝经》便是抬高北极紫薇大帝的身份,使其愈加尊贵的产物。严格来说的话,北帝派并不只是邓紫阳隋末唐初创立的北帝派,那只是狭义上的说法。其下还有天蓬、天心、太乙、玄皇、酆都等法脉,只不过唐初邓紫阳创立的北帝派与其他派系不同的是,邓紫阳尊崇紫微大帝,却世代诵持《天蓬经》,这也是与其他北帝流派的区别所在。不过这北帝派却是在其手中发扬光大,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道教流派,而北极紫薇大帝也是开始被抬升地位,成为中天紫薇北极大帝的。我且问你,这四御是哪四位尊神?”

少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中天紫薇北极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和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这四位啊”

“那六御呢?”

“六位?玉皇大帝和东极青华大帝?”

“不错,不过道教说东极青华大帝乃是元始天尊化身之一,而四御则是辅佐玉皇大帝的,所以摘除这两位,其他四位便成为了四御五方五老里的四御,辅佐玉皇,司掌世间秩序运转。”

“原来是这样啊,那《北帝经》呢?他们这一派,师傅你不是说过吗,他们要持黑律修行,对了,师傅,什么是黑律啊?你总给我讲但是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还有我不用持黑律吗?”

“黑律,所谓黑者,玄色也。北极大帝的前身本就为酆都地狱的掌管者,所以自然这黑律的黑就代表着阴之一气,更代表着律法的严酷、冷漠,所谓有罪即下地狱,这可不是死了这么简单的,死后还要下地狱受罚,比如当时有一个宋朝道士在上书写表文时看到一女孩经过,动了一下凡心,表文上沾染了胭脂气息,烧表文时送到紫薇大帝面前,大帝闻到表文上有胭脂气味,说:竟有此人凡心甚重,触犯天律,当斩首分形。第二天道士瘫软在床,不过三天就死了。”老者拿起茶杯润了润嗓,继续说道:

“此外其他的戒律,比如不得在农历二十七行房,违者遭疾;法官非考捉潜山藏水之妖,飞空走地之鬼,不得用铜蛇石盈铁犬刘升金鵰鲍仲三使者,违者削寿;法官欲召马宋二灵官,当用手抚令面三下。三叩不至,送御史将二神奏裁,去十八功。而误叩者死等等等等诸多律法,小涌,还想不想持黑律了?“

少年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持不持,持了我还怎么活啊……那现在还有北帝派一脉的修行人吗?”

“当然会有,虽然经过十年红色,许多小派系已经断绝,不过北帝派分支应该还是有存在于世的,毕竟作为唐朝第一大教,就算小隐隐于野,如今江西应该祖脉下应该有这一派传人的。”

说到这,老者稍停,又对李涌讲道:“其中一个名为王栖霞的,天赋惊人,坚韧惊人,与你这楼观一脉的其中一位祖师爷扶摇子是挚友,两人常高谈阔论,探访仙山,可惜最后也是归葬于茅山神室,是为第十九代宗师,以后你可以去詹仰观望一番,也算是对祖师爷的祭拜了。”

“行了,”老者起身,对着李涌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楼观一脉没有很多条条框框,但是修法丝毫不弱于持律修北帝大成的人,毕竟,这一派的祖师爷算起来,是整个道教都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传下来的祖宗法也是比其他教派只强不弱的,哪怕你去其他的如同符箓三山一类的地方,也只会将你迎为座上宾。我来问问你,除去你早年跟我游历学得的斩邪驱邪祛邪这一类,如若家中常有东西丢失或家人浑浊相忘,是何物所为?用何咒?新建家宅忽有鬼怪出没,骚扰人家,何物所为?用何咒?”

李涌稍加思索,答道:“前者家中物丢,家人东置西忘,主五鬼作祟,应作镇宅犯五鬼符,写下邓辛张陶四字……最后写一火字,念: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后者鬼怪出现骚扰家人,主新宅无镇,应作镇新宅鬼祟符,念咒三遍: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乾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好啊。那家宅不安,幽灵出没,何物所为,用何咒?镇宅、消灾、驱除不祥又是用何咒?”

“前者宅中不安,幽灵隐现,主家有邪祟,应作镇一切邪祟符,念:天有天将,地有地祇,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说罢,李狸对着老者得意一笑,随而继续说道:“至于后者,那则更加简单,一是可以作镇宅安家符,念: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不得留停。迎祥降福,永镇龙神;二是可以大门口立泰山石敢当一块,保家宅无忧。”说完,便跑向屋内,不忘回头对老者讲一句:“师傅,我都说我平时很认真学了,你还不信,哈哈哈。”

“嘿,你这小子,又要讨打?快去学你的雷局去吧!”老者嘴上说着,脸上却满是笑意,随之走回自己屋内,盘坐大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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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洗漱后的李涌踏出房门,边打哈欠边走向院中早已起床的老者,“师傅啊,我这去大学的时间还早,我想去打份零工,为您老人家省下一笔学费钱呀,你觉着怎么样?”

“我觉着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可以呗,算一下日子,你今年也都十九了,虽然早些年跟我也算经历过一些事情,不过你这也应该自己去出门闯荡闯荡了,去吧去吧,你看看哪里想去哪里要人,不然你就去吧去陕西如何?那里也是你师傅我的老家,”说着老者眼中有些缅怀,“就去陕西吧,正好陕西我还有一个故人,你去他那里见见世面吧,一会我给你详细讲讲。”

“好嘞师傅,我先去出去逛逛。”

“整天逛,你那五雷学明白了?雷局学明白了?”说着老者作势要去打李狸,李狸一个闪身跑出门去,“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回来就继续学。”

老者看着少年出门,本就没打算打人的老者顺势坐在小花坛边,喃喃自语道:“夫天分阴阳而地转五行,继而天有天象为天干地有地相为地支,干支相合共得二十二器,二十二器到如今已有几百年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世间出现过踪迹的也不过双手之数,如今在陕西却出现二十二器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老者走到门口,望着前方初升大日,默默念道:“夫如是者,可动可止,可晦可明。惟不可拘,所以为道。”

煌煌大日,照耀在老人身上,浑身光华流转,如同一尊长驻于人间的陆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