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看到妇人,神色一黯。

“喜妈妈,您怎么来?”

“地里的收成我们正在合计,过几天就给送过去。”

喜妈妈却没应二丫,趾高气昂的看看雷野又看看沈岺。

“喜妈妈过来可是有事?”沈岺看着喜妈妈的神色一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家主子说了,你们家这田地他不打算佃了,得收回来。”喜妈妈虽然趾高气昂,但还是有点畏惧雷野的:“地瓜租子主子说今年得长一成,不过还是老规矩,不要地瓜,你们卖了换成银子交付,收完的地就别种了……”

“可我们已经种下了。”沈岺急道:“喜妈妈,这地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收回去?”

“种就种了呗,就你们那不出收成的种,能值几个子儿?”喜妈妈鼻孔看人:“至于地,主家不想佃就不佃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除了地,田也是,开春这茬你们不用再种了。”

喜妈妈说完就要走,雷野皱眉把人叫住。

“慢着!”雷野拉住面色惨白焦急的沈岺:“田地收回去可以,但我们已经播种的,不能平白给你们,要么等我们收完这一茬,要么我们吃点亏,你们赔种子,至于人工费,便按短工一天多少算。”

“这怎么成?”喜妈妈下意识反驳。

“如何不行?”雷野揽着沈岺肩膀,安抚的捏了捏:“田地是你们的,你们想佃就佃不想佃就收回去天经地义,但我们付出了种子付出了劳动力,回收种子索要人工赔偿也天经地义,这种子大家都知道,种下一成,收获几成的事,怎么看都是你们占便宜,走遍天下,我们也不输这个理。”

喜妈妈抬高下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你一个下人自然做不了主。”雷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便去回了你主子,让他来定夺。”

喜妈妈被雷野一句下人噎得脸色铁青,到底没多说什么,瞪了他一眼,转身扭腰摆臀的走了。

人一走,沈岺腿就开始发软,被雷野抱着才没有瘫坐在地上。

沈音也从屋后回来了,和二丫站一起,姐弟俩同样是脸色惨白,六神无主。

“没了地,我们明年,可怎么活?”沈岺嘴唇颤抖:“不行,我得去趟宋地主家,我去给他下跪,我去求他……”

“阿岺,阿岺你冷静下来,没事的,没事的啊?”雷野抱紧沈岺,一个劲儿的拍背安抚:“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别慌,你且告诉我,我们这地瓜要付多少租子。”

“往年是总收成的七成,三百斤,得给他两百多斤租子。”沈岺好容易稳住阵脚:“再加一成,就是八成,我们就更剩不下多少了。”

“原想着今年收成好,就算给出去七成租子,咱们剩下的也能卖不少,谁知道……”二丫说着眼里就含了泪,也是没了主意。

这田地,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地种,得饿死。

雷野听完也默了默。

还想这么多地瓜,全投机取巧来卖应该能赚一笔,没想到三分之二都是要交租的。

剩下他们能用的,就非常少了。

估摸今儿炸掉的半箩筐,就差不多了。

“左右他们是要地瓜卖掉的钱,按理我们按市场价地瓜多少钱一斤给就行了,那我们全做成薯条薯片来卖,再照市价给他地瓜钱就行了。”雷野扶沈岺到屋檐下坐好:“但就宋家这德行,真要这么干,怕是后面有的扯皮。”

沈岺垂着脑袋。

雷野在他面前蹲下来。

“未免麻烦,剩下那些地瓜我们不动了,明儿就拉去卖了,把地瓜钱给他送过去,我去送,该扣的咱们也得扣起来。”雷野摸摸沈岺的头:“别怕,等挣够银子,咱们把地买回来。”

“那田地,原是父母留给我们的,后来虽是被卖掉,好歹还佃着,如今……”沈岺苦笑:“进了别人口袋,再买回来谈何容易啊?”

“能买回来。”雷野捧起沈岺的脸,看到他脸上的眼泪心口钝疼。

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打死都不哭的,这会儿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可即便是掉眼泪,也是低着头默默的掉。

雷野心疼坏了。

“我给你保证,咱家的田地,总有一天我都会买回来。”雷野给沈岺擦眼泪:“别哭啊,有我呢,天塌不了。”

雷野安抚了好一会儿,沈岺的情绪才冷静下来。虽冷静下来,情绪却整整低落了一晚上,晚饭都没吃几口。

雷野气闷的紧,也就是没有办法,不然非把原身揪出来暴揍一顿不可。就算那是自已前世,也得打残打废了,看看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日子再难,人活着总要努力过下去。

沈岺也就消沉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一家人早饭都没顾上吃,便收拾出租子的份额,就借了辆驴车,拉着去了镇上。

卖完让两个小的先回去,雷野和沈岺则直接去宋地主家。

宋地主家来交租子的还不少,两人到的时候,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门口摆了张四方桌,负责登记入册的中年汉子应该是账房,而旁边维持秩序的,就是昨儿去沈家的那位喜妈妈。

远远看到雷野两人,那喜妈妈眉头一皱,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便正眼也没瞧两人一眼。

雷野淡淡扫了一眼,便拉着忐忑不安的沈岺排到了队伍最后。

他们这趟必然扯皮,人多了坏事,排最后正好。所以只要后面还有人来,他都拉着沈岺往后挪。

其他人只当他们是租子不够,也没多想。

从上午排到中午,前面的人才总算走光了,雷野这时才拉着沈岺走上前去,将租子放到桌上。

那账房拿起来一清点,眉头皱了起来:“你们这租子差了可不止一点。”

“嗯。”雷野笑看喜妈妈一眼:“昨儿喜妈妈上门,说宋老爷家的田地收完这茬不佃我们了,可新一茬已经种下,这扣的便是种子和人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