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是订婚宴当日。

桑府全府上下挂满了红灯笼和喜字。

桑家办大事,整个深城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请了过来。

许自秋更是作为新人的“媒人”出席。

大哥桑逢明、二哥桑逢清和表哥宋凯在门口招呼着前来恭贺的贵客,众人也对传说中的桑家赘婿甚感兴趣。

众说纷纭中,宋凯也听到几句关于他的闲言碎语。

“没想到桑府没把女婿的位置给宋凯啊?”

“宋凯哪比得上会说洋文的呢?”

“宋凯毕竟姓宋不姓桑,怕有外心……我要是桑老板也不选他……”

“欸你别说了,宋凯好像听到了。”几人讪笑着离开。

留下脸色铁青的宋凯,低着头微微发抖,忍下怒意。

良久,他略略调整表情,戴上温和的面具,又去招呼贵客。

“邓知府一家到!”门口小厮大声报号,没想到邓知府竟也大驾光临。

桑启祥也没想到,当初只是礼貌性地给邓府也派了帖子,根本没指望邓府这种级别的官员能来。如今邓府全家来月儿和阿胥的订婚宴,不知是有何用意?

桑启祥心里不禁讥笑,当初要不是邓府对外散播月儿的胡言乱语,现下这门亲事可能还定不下来呢!

眼看邓府的人进门了,桑启祥收敛心绪,携着宋韵柔,起身上前迎接:“邓知府!您大驾光临,桑府蓬荜生辉啊!桑某人不胜感激!”

宋凯见到,默默退下,自知对于这种级别的贵客,桑启祥会亲自招待。

“桑老板恭喜啊!得一贵婿!”邓通在“贵”字上加重了语气,话语间不免流露出几许嘲笑。

桑启祥不动声色,熟练地打着哈哈:“多谢!多谢!”

心里腹诽,我家阿胥的好哪是你能了解的?再不济也比你扶不起的儿子好上一万倍,你儿子邓溢前不久被洋人学堂退学,只能灰溜溜回国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就这忘了?

但也觑邓通的官威,到底不敢把话说出口。

只是瞟过一旁正四处嫌弃打量的邓溢,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桑伯伯好,我是月儿的同学,邓兰芝!”一旁的邓兰芝甜甜开口。

“你好你好!”桑启祥微微一笑:这个邓兰芝倒是个人精,看人下菜碟,要不是月儿和我提起过你,我还真会被你骗了!

“请问月儿在哪里呢,我想去找她玩。”邓兰芝现在很心急,要去当面嘲笑桑逢月,还真的把自已嫁给了一个护卫!

“哦,月儿正在后院厢房呢,阿蓝!你带邓小姐去。”桑启祥故意找一个和邓兰芝名字谐音的下人。

邓兰芝眼皮一跳,倒是没有发作,能把桑逢月好好嘲笑一番的兴奋压下了这一丝不满。

桑逢月大嫂还有两个侄儿正在厢房吃茶嗑瓜子,下人一唤:“邓府邓小姐到!”

桑逢月一个激灵,她来干什么,她和邓兰芝的龃龉不能给大嫂他们知道,便自已出了门去。

外面阳光很好,桑逢月被屋外的阳光刺了下眼睛。

只见她穿了一件大红色镶银金丝面子的凤纹兔毛袄,毛茸茸的出峰衬得她越发娇俏可爱,发髻梳成如意髻,寓意吉祥如意,和今日更是相配,戴一套红宝石珠钗,更添喜气。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桑小姐!”邓兰芝眼底的嘲笑溢于言表,“哦不对,是桑夫人!哈哈哈哈哈!”

“不了,我们去那里的凉亭。”桑逢月不是很想搭理邓兰芝,她眼巴巴凑上来,肯定不安好心。

凉亭建在一座小小的人造湖之上,一座小小的九曲桥连接着岸边和亭子。现下正值早春,乍暖还寒,还搭了围帘。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凉亭,坐下,桑逢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无神地看着邓兰芝:“要么?”

精致的脸上一脸“有屁快放”的表情。

邓兰芝嗤笑道:“还有心情嗑瓜子啊?”

“现在又没我什么事,我怎么没心情嗑瓜子啦?”桑逢月又咔哒咔哒地磕起了瓜子。

“哼,怎么,那个护卫真的上位啦?哈哈哈哈,小心被骗财骗色哦!”邓兰芝见四下无人,再也藏不住刻薄的嘴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无碍无碍,我和阿胥真心相爱,他这么高这么帅,他要是骗子,我愿意被他骗~”桑逢月早知道邓兰芝不怀好意,早就给自已洗脑,她说啥就当她放屁,自已不往心里去。

“是吗?你也就配得上个下贱的护卫!”邓兰芝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刻薄,听着咔哒咔哒的声音只觉烦躁。

“……”桑逢月无语,也不嗑瓜子了,抬眼看着她:“邓大小姐这么无聊,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你听好了,阿胥一点都不下贱,阿胥可以比得过任何一个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桑逢月无法忍受邓兰芝一而再再而三地辱骂阿胥,侮辱他,就是侮辱她桑逢月!作为上峰,桑逢月肯定要护犊子!

邓兰芝脸色一窒,讥讽的表情僵在脸上,为什么她桑逢月不觉得可耻呢?尽管瞒得很好,可她还是听说了齐家之前也对她青眼有加,她为了一个护卫竟放弃了进入豪门大族的机会,想想就是脑子有问题。

现下桑逢月居然还气定神闲,巴适得很,似是没有一丝遗憾。难道……

“桑逢月你是不是被搞大肚子了?才这么急吼吼作贱自已,嫁一个护卫?”邓兰芝顿时想到了更刻薄的话,一定要让桑逢月难堪。

“你有完没完啊!邓兰芝,之前我敬你是邓知府的千金,百般忍让,你现下居然还来我家来污蔑我!真好笑!”桑逢月已经没有心思嗑瓜子,只想把一把瓜子砸到邓兰芝脸上。

邓兰芝终于看到桑逢月脸上没有了镇定,微微抚了下头发:“我也是这么一说。没有就没有咯~”她还是没有看到桑逢月的窘态,心中不爽。

“你还有事吗?”桑逢月逐渐不耐烦,“没事请自便。”

说着便起身离开,人已经走到九曲桥上。

邓兰芝没有在话语上逞到优势,看到眼下四处无人,凉亭又临水,竟又打起了坏主意,要是这种大日子让她落水,想必也是丢人丢到家!

“等等我还没有说完!”说罢便去抓桑逢月的手。

桑逢月不满,还是回头:“还有什么……”

邓兰芝看桑逢月转头,眼底露出寒意,瞄准时机,一把把她往水下推去。

冷笑道:下去吧你!

桑逢月暗叹不好!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手里的瓜子洒向天空,上半身已经悬空在了空气中,但是没有想象中的落水。

电光火石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把她揽到自已怀里。

桑逢月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心下一安。胥啊,你怎么才来,你领导被人阴了!

“啊!!!”旁边的邓兰芝被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人也被瓜子落了满身满脸,狼狈极了。

还未看清来人,桑逢月就已被拉了起来。

“是谁!”邓兰芝的声音有点颤抖,顾不了自已身上的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