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的眼界是一扇窗户，那么此时此刻，林听雨眼前这扇窗已经开到了最大限度，让他能够看见极其广阔的天地。
从前觉得云水城毫无疑问的鳌首——林家，底蕴已然深厚到吓人，如今再看，还是囿于井底的可怜青蛙罢了。
但同时他也表情奇怪的看了眼身前的男人，总感觉……这家伙为了省事儿……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需要慢慢消化的信息。
这家伙，是有多怕麻烦啊？
不过看在对方坦然道出这许多不得了信息的份上，林听雨还是很自觉的捧哏道：“好家伙……”
震惊，自然是震惊的。但是此时这声感叹，更多的成分倒是做戏。因为林听雨很清楚，这些听起来了不得的事……其实离着他并不远。谁让他现在是使徒了呢！嘿……嘿嘿……嘿嘿嘿……
心底的窃喜，已经掩饰不住，从男孩还未彻底长开的五官中溢了出来。
裴羽很少会一口气说么多话，以至于现在他感到有些累，便懒得再瞪表情管理失败的林听雨了。
“然后呢？”林听雨追问道。现在他很想很想弄明白，自己的前程是多么光明啊！
裴羽看着那双溢满期待的眼睛，严肃地说：“接下来，我会将属于‘我们’的奇脉，篆刻到你的身上。”
“啥？”林听雨一脸的不解。
“宫主和使徒之间的传承，便是奇脉的传承。只有宫主才会最清楚自身的奇脉，因此当宫主的使徒确定之后，便会想办法将自身的奇脉复刻一份到使徒身上，从而将‘神篆’传承下去。而这一过程，被称作‘篆刻’。”
“听起来……怪疼的。”
“过程中自然会疼，毕竟是以外力改变了身体的经脉。但是，所得的回报却是不可估量的。且不说你能掌握和我相同的神篆，至少可以保证，你体内的灵不会再暴走了。”
林听雨点点头，干脆道：“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裴羽吃惊之外，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在篆刻过程中，因为我的灵会和你的灵纠缠在一起，产生某些奇怪的感觉，你不要当回事。”裴羽声音渐小，表情有些异样。
林听雨皱起了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
林听雨的感觉没错。
他没想到，“篆刻”会是这样一个……诡异的过程。
要不是他极力反对，要不是裴羽实在不好意思，现在这个尴尬的男孩……估计会是裸着身子。
褪掉外衣，赤裸着上身，只留一条底裤的林听雨，站在夜风里，双手撑着身前的树干，狠狠低着头，羞愤欲死！
瘦削而苍白的背上，除了微微鼓起的脊骨骨节，还有淡淡的羞红。
裴羽站在他身后，五官僵硬。
莫名其妙的罪恶感，正毒蛇一样蜿蜒至他的心上。
“该死的篆刻仪式……”裴羽嘴角抽了抽，心底狠狠骂了一声。
一阵稍强的夜风吹过，林听雨打了个冷战，后背上起了一层细腻的鸡皮疙瘩。
裴羽深呼吸一口，缓缓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很好看，但是有些迟疑的手。
最终，他还是将手放在了男孩的后背上。
感觉到脊柱中心传来掌心的热量，林听雨觉得自己脸都要烧熟了。
男孩死死咬着牙。觉得看到今夜这副场景的，不管是虫子还是野鸟，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都该死。
异样的情绪在夜风中蔓延，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正在酝酿。
淡白色的光芒，慢慢浮现在夜色中，像是微薄的雾气纠缠在两人之间，而这光芒汇聚的中心，便是那只手掌的掌心和男孩微曲的后背。
灵……逐渐纠缠到一起。
慢慢的，白光像是一只大茧，将两人包裹在当中。
林听雨觉得，自己灵魂深处，衍生出许多奇妙的画面。这些画面匆匆而过，如同流年。
他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正在贯彻全身。
这股力量，极速而巧妙的改变着他的经脉，大刀阔斧又不失精细，如同神明一点一点的雕琢着最神妙的作品。
同时，他对于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就仿佛……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对方，而他也希望对方如此待他。
那是一种……不容违逆的契约，深烙在灵魂当中，就此日日月月，经年不变。
这种感觉很奇妙，同样的……也很让人想死。
妈的，这不正常！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察觉到男孩异样情绪波动的裴羽，冷声警示：“篆刻的过程，因为宫主和使徒的灵纠缠到一起，难免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情绪，不要被其左右，否则……可就出乱子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林听雨骂骂咧咧道：“这操蛋的过程，你当年也经历过？”
他感到贴在背后的手掌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然后才听到裴羽答道：“这是必经的过程……也正是因为这一过程，宫主和使徒之间，才会形成最牢不可破的关系。背叛，永远不会发生在宫主和使徒之间。”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消耗太大，裴羽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令人难耐的过程，一直持续了大约两刻钟。
白光轰然散去，逸散的灵，让周围的草木摇摆间发出喜悦的摩挲声。
裴羽收回手，干咳了一声。
林听雨头也不回，匆匆忙忙穿上了扔在一旁的衣物。
许久之后，他才作势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过身表情沉稳的道：“这就算好了是吧？”
“对，奇脉已成，归墟也显现了。”
裴羽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林听雨的胸口。
那里，正有白光一闪而逝。
林听雨咳了一声，问：“我现在……就会神篆了？”
“那倒没有，你还有的学呢。”裴羽慢悠悠道，“不过眼下，你应该可以学着掌握自身的灵，然后尝试着导引接洽天地之间的灵，施展一些基础的秘术了。”
“那你可以教我吗？”
“不得不教。”
林听雨仰起头，咧嘴一笑，双目弯弯。
那笑容，让裴羽冷寂多年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