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果然喜欢本座

什么？

这‘生死册’记载人间亿万生灵生死，岂能被阴司以外之人所有。

崔府君眼瞧着东岳大帝并无阻止之意，一下子慌了神。倘若今日‘生死册’真的被带走，那他这判官还当不当了。况且，也不好朝上面交代。

“……大人……大人。”崔府君跪倒在地，死命攥着巫咸大人的衣袖不肯松手。

他若是松了手，不仅饭碗要丢，整不好小命也得交代了。

“……”

巫咸大人任他这般拽着，双脚好似黏在地上般岿然不动。

“您想要小人做什么您说就是，只是这‘生死册’您万万不可带出阴司啊。”崔府君一双眸子憋的通红，因过分激动声音也颤抖起来。

巫咸大人抬腿就要走。

……

凤肆不知从哪扯来了一块四方红布，正裹在身上玩的开心。听到这头的动静，也探出小脑袋来查看。

眼尖的崔府君在瞧见凤肆后，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正欲一把将凤肆抱在怀里。不曾想，被凤肆身上披着的红布吸引了视线。

此物他不是已经锁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一双鬼手拽着红布，巴不得一口气将这红布吃到肚子里。

凤肆一脸天真的望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崔府君，也是犟的很。无论崔府君如何生拉硬拽，他都不肯松手。慌乱中，竟一时拉扯起来。

“崔哥哥，你干什么！”许是被拽疼了，凤肆斥道。

崔府君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强颜欢笑答道：“这不过是我官袍的边角料，若你喜欢在下送与你一匹新布，可好？”虽满脸堆笑，但依旧掩盖不了他的心虚。

巫咸大人趁着视线被凤肆吸引之际，在‘生死册’上找到凤肆的名字后，一笔勾销。

继而他踱步走上前去，瞧清那红布上的图案后，若无其事道：“好美的一幅美人图啊……”

听罢，凤肆匆匆松了手，将红布铺在了地上。

只见那红布之上，以针线做媒，勾勒出了一个美人来。巧夺天工的技艺，十分考究的用色。女子跌坐在河边，双眸紧闭，眼角划过一颗血泪。而在美人脸上，却悄然绽放着一朵桃花。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崔哥哥是喜欢这美人吗？”凤肆童言无忌道。

“……。”

“可我瞧这美人图，并不是崔判官官袍上的花纹啊。”

东岳大帝闻言哈哈大笑，倒是嗔怪巫咸大人不近人情。“巫咸大人自然不懂这些情爱之事，何必如此调侃呢？”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崔府君的脸都烧成猴屁股了。

而巫咸并未因东岳大帝几句话，就被调转了方向。他虽不欲与冥界为敌，但也不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耍花花肠子。

这‘美人图’乍一看，只觉巧思。仔细一回想，这不就是冥市里的那幅吗？

巫咸大人嗤笑，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东岳大帝的确应当好好整顿一下冥界风气，勿要因小失大啊。”话间，睨了一眼崔府君，意味明显。冥界虽不似仙界那般戒律森严，但也是忌讳动情的。“此图，就先交由本大人代为保管。”

说的是保管，但只要他不开口，谁敢求取啊。说白了，就是进了巫咸大人自己的私囊。

当然了，巫咸大人此番还是客气的。若是崔府君再多言一句，他强夺也是没人敢置喙的。只不过，他到底还是秉了读书人的气度自华，不愿撕破脸让人难看。

要是换做凤肆，早就一剑封喉，哪里还轮得上他辩驳。

极具眼色的凤肆，立马便将地上的红布塞到了自己怀里。对着崔府君不甘的眼神，还做了个鬼脸。

二人返还人间的道路倒是畅通无阻，与来时大不一样。别说十八重地狱消失不见，就连鬼门关前的十六大鬼都踪迹难寻。

前面阳光倾泻洒下，照在身上却无暖意。道路两旁竞相绽放的野花，清香袭人。瀑布自山巅冲下，泼洒飞流，水击拍石，溅起一朵朵白色浪花。

巫咸大人一手拎起凤肆，待其未反应过来之际，从他怀里拽出了那幅美人图。

“回去再收拾你。”见凤肆张牙舞爪的模样，赫连迟也一改面目，活脱脱的能判个恐吓孩童罪。

于是，凤肆便被像拎小鸡子似的拎了一路。

穿过瀑布，眼前景物焕然一新。

他们到了。

阳光穿过凤肆的身体，一时烧灼难耐，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赫连迟隐去周身黑雾，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方斗篷，披在了凤肆身上。这是那次去冥市，韶若姬给讨来的宝物，能保他魂魄不散。

凤肆脸色这才略微缓和。

继而，赫连迟带着凤肆一个飞身翻入了皇宫。

东宫。

凤肆的尸身已僵，隐约现出尸斑来。若不是赫连迟强行将其魂魄留在体内，此时早已苍蝇横飞了。

希音守在床头，已有三日不曾阖眼。如今瞧见赫连迟带着凤肆的一缕阳魄出现，虽极力忍耐，但依旧是难掩喜色。

“……大人，您回来了。”

赫连迟掀开斗篷，却不慎被凤肆在手腕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分毫没有减弱。

念动口诀，那牙尖嘴利的小家伙便飞入凤肆体内。

“‘地下城’可有什么异动？”赫连迟问道。

“没有。”

听到答案，他也稍心安了些。自秦伍一事后，他便觉得处处巧合太多，不得不谨慎小心应对。

那日他拿到舍利子，正欲返回途中便收到了希音的传信。才知晓，凤肆灵力溢散，阳魄离体。凤肆乃三圣族凤族后嗣，天生便比其他生灵多一魄。正是因为这阳魄，他才得以涅槃重生。而当时阳魄离体，他觉得是冥界那帮家伙趁火打劫。他这才转头去了冥界。可现在想来，凤肆的阳魄大概率不是被鬼差勾去的，而是自己贪玩才离体的。

想到这，赫连迟额头上的青筋就突突直跳。还好小家伙法术低微，不然他上天入地都难寻呐。

……

“扑通”。

心脏开始了第一声的跳动，而后的跳动愈加有力铿锵。

不仅如此，床榻上的小小人儿身形疯长，面容也渐渐褪去了婴儿肥，几百年的变化只一炷香时间便完成了。最终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身形，这才停止生长。

眼珠略微转动，浓密纤长的睫毛扇动。体温回升，灵力开始汇聚。

心不死则道不生，欲不灭则道不存。

凤肆经过此遭，体内的‘悟心双骨花’已荡然无存。先前在‘樊荣酒楼’大开杀戒，想必定是此花作怪。若非仙骨便是魔元，而凤肆一直不愿剔骨重修仙身，想必此花便一时使得其魔性大增，欲玉石俱焚。而此刻‘悟心双骨花’已除，凤肆的功法自然回归到鼎盛水平，身形也不再宛若孩童。

赫连迟紧张地观察着凤肆的变化，袖中的拳头暗自攥紧。

终于，床上的人儿睁开了双眸。

凤肆歪头望向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撑床下了榻。

随着他的一系列动作，本就与体格不符的衣袍，紧紧裹在要害处。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但绝不是虚弱无力的。胸前凹凸不平的线条勾勒出健康有力的肌肉，健硕的胸膛重新响起心脏的搏动声。再往下瞧，便是那庞然大物。饶是活了上万年的巫咸大人，也是慌乱中红了脸。

“……阿肆。”他急忙叫停。

凤肆这才回神，扯了一脸亵玩的笑道：“巫咸大人在害怕什么？”

赫连迟转移视线，摒弃掉那些不堪的想法。心中默念清心咒，道：“‘地下城’的钥匙已找到，不能再耽误了。”

是啊，夜长梦多。

“……”

“我这就去准备。”希音迅速从欣喜之情之中反应过来，面不改色道。

二人这才想起了旁边的希音。作为女子的希音，并未与寻常女子般感到羞赧。而她的雷厉风行，也丝毫不输于男子。当即便退出殿去，执行原计划的最重要一步——炸毁皇宫。

‘地下城’在皇宫深处，有神兽白泽镇守。想要进入，便得先搅他个天翻地覆。只不过，皇家天子所居之地有龙气缭绕，天神庇佑。若是轻举妄动，定会引来三界注目。所以，想要炸毁皇宫是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凤肆却不以为意，慵懒地躺下且伸了个懒腰，道：“巫咸大人不会是觊觎本座吧……”

赫连迟被戳中心事，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你这衣袍材质不行，我去给你取件新的来。”话毕，便要拔腿就跑。

凤肆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兀地从榻上翻身而下，挡在他面前。

“那本座是你喜欢的模样吗？”那样炽热又浓烈的目光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心底经年荒芜的一片也生出嫩芽来。

而那最后的遮羞布却因凤肆动作过大，滑落在地。就这样，他赤条条地站在那里。

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曾肖想过无数次。而每一次，他都会强行叫停。他不肯去亵渎他。

而方今却大喇喇地展露在他眼前，欲望与理智交缠，电光火石之间，他背过身去。而凤肆的那句话却萦绕在脑海良久……

“我只喜欢你。”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唇齿辗转间，只能如此表露心意。

凤肆听罢，脸上扬起了满意的笑容。一伸手，金丝凤凰红袍便套在了身上。

“从上古洪荒时期便开始了吗？”他问的胸有成竹。

沉溺在温柔乡里的赫连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都在套自己的话。

脸上的难堪立马收了起来，换成了巫咸大人的一贯面具。

“尊上多虑了。”他淡淡道。

凤肆见状，也不再多问。只道：“那就如巫咸大人所说，是本座多虑了。”

言犹在耳之际，只觉天摇地动起来。香炉倒地，灰烬散了满地。屏风、灯台也骤然倒塌……消停片刻，大地便又似海浪一般阵阵袭来，比方才更甚。经年囚禁的困兽在大地下撒泼打滚，欲冲破禁锢一展身姿。

凤肆与赫连迟相视一眼，飞身而出。

这不是他们的计划。

看来，有人比他们更着急拿到‘噬魂珠’。

宫人四处逃窜，但还是不乏被大地吃进肚子里。

二人强稳身形，逆着人流而上。

果然他先前担忧之事还是发生了。

只见，大地张开巨大的裂缝，如深渊巨口般吞噬着生灵。

凤肆跃身而下，赫连迟紧跟其后。

眼前之景急遽变化，直至最后一缕光线消失。而两人不约而同地失去了法术的加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身体的失重感骤然袭来。

“砰”的巨响，二人停止了下坠掉在坚硬的岩石上。

凤肆于黑暗中听见一声闷哼，随即便跌在了那人的怀里。

不知何时，赫连迟与他调转位置，比他先落地。

凤肆艰难地爬起来，也不管自己的庞然大物是不是蹭到了他，只是恼怒道。

“本座不需要你这样……就你这小身板，先保护好自己吧。”

是啊，凤肆虽瞧起来苍白瘦弱，但却满身精悍瓷实的肌肉。而赫连迟那具身子，便是个活脱脱地病秧子模样。

赫连迟猛咳嗽几声，脸颊飞起淡淡的绯红。他捂住胸口缓缓起身，后背的衣衫布满尘土，透出隐隐血迹来。

凤肆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没来由的生气。但谁让他心软呢，低头“滋啦”扯下那衣袍，没好气地给赫连迟缠成了“木乃伊”。

二人这才发觉，他们掉落的地方是大地竖直断裂处，兀然横截而出的不甚整齐的缺口。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若是不慎掉落，定会粉身碎骨。

不过凤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这吓到。

“跟着本座。”他白了赫连迟一眼。

而那人眼眸竟陡然亮了亮，在无人处窃笑。

巧的是，凿进峭壁的竟还有一座城池庞然而立。复行数十步，宏伟庄重的殿门直通而上。两座石狮分立两旁，面部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两扇铜门紧闭，镀金双龙浮雕惟妙惟肖，只怕下一刻就要飞出。

想必，这便是‘地下城’了。

不等凤肆推门而入，铜门突然大开。从中冲出一只四足大妖。其通体雪白，身姿如狮，头上生有两角，颌下山羊胡子。

其怪力无穷，直将凤肆逼退至峭壁边缘。

凤肆法力尽失，只凭拳脚功夫抵挡着四足大妖的进攻。

“……白泽！”凤肆紧盯着大妖的双眸，高声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