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座果然魅力不减
是夜。
凤肆同异宝一起被送入东宫。小太子早已在主殿等候多时,一改往日沉稳性格,嘴角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内侍们将木匣抬至太子主殿中,轻拿轻放,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内侍宫女们分列两旁,静听太子差遣。
小太子持着那药方,与身边内侍耳语着什么。只见内侍趋步离去,不多时殿内便弥漫起一股草药味。
他踱步来到木匣面前,听着其中的动静。之后,便下令将木匣拉开。
木匣虽被打开,可缠绕在周遭的铁链却并未解开。层层的铁链之下,露出一双蛇瞳来。
她圆目怒睁,不甘被囚在小小的木匣子里。她以为,只要脱离那里,自己便可自由。却不想,是从一个魔窟坠入另一个深渊罢了。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异宝”,却也不敢有半分置喙。
“拿铁钳来。”小太子思忖片刻,又浅浅嘱咐了一句,“要大。”
闻言,内侍踩着小碎步出了殿门。不多时,便取回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钳。
先解开木匣上的铁链,只堪堪能露出一个头来便可。
命力气最大的内侍用铁钳狠狠钳住女子的嫩脖,宫女端着新熬好的汤药,强制灌下。
女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怨声,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银鬓中。
小太子负手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灌完汤药,太子便留下两个宫女为她沐浴濯洗,还贴心地准备了衣裙。而他则是要去瞧瞧母后,顺道打探一下其口风。也是威慑下面的人不该说的别说,若是想活命就把嘴闭严。
而这女子,在尚未寻到安置她的地方前,小太子打算就让她住在自己寝宫里。只要她不乱跑,就不会有人发现。
四下人群退去,殿内安静的出奇。
子时。
缠着铁链的空壳子“哐啷”一声,在匣子的内面有个暗格。凤肆在里面轻轻一拉铜环,暗格上的木板便自上而下滑开。
他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颈,这才跨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小太子可要遭殃了。
……
凤肆屏息静气,仔细探查着双脉天人的踪迹。
双脉天人族是妖族的分支,现世不过千年。这么一说,凤肆想起来了。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他还曾领略过此族的厉害。那时,双脉天人族还名不见经传。估摸着是从献计绞杀魔尊起,才渐渐崛起。当然,这魔尊自然是他了。
不过,这等事还是待他回魔界再处理。
此刻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藏匿于东宫的女子,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摸黑进了太子寝殿。
提气靠近太子床榻,这里气息最浓,应当就在这了。
他从腰间摸出了一根迷香,右手掌心凝出离火来。这迷香,是专门针对双脉天人族的。只消片刻,就能使其发狂。而对于此族之外的活人,就如一根普通香料,并无什么实际作用。
随即,他便将迷香放入了香炉里。
袅袅细烟升起,宛若空中游龙,给人以轻灵飘逸之感。不多时,便消散在每个角落里。
凤肆匿身于黑暗中,时刻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不出所料,只一刻钟的功夫,便发生了异动。
疯长的血红色指甲一下一下地挠着木板,喉咙发出低吼。
床榻下隐约出现一道身影,四肢不协调地扭曲着。纤长的手指兀地扒上了床沿,双手用力,她摆着诡异的姿势半蹲在床头,盯着酣睡的小太子。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照射在银发女子的脸上。苍白的脸庞上,只两道朱红色蛾眉,宛若滴血的双眸,教人后脊骨发凉。
“……啊!”
一声惨叫划破死寂的夜晚。
守夜的内侍宫女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前面的几个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更有甚者,还有几个内侍尿了裤子。
小太子脸庞往下淌着血,月白的中衣也染成了鲜红色。几道伤口深到见骨,血肉被活生生地翻出来。
“快!将她关起来!”他张口大呼,却见其中一边的脸颊开了个大口子,一时鲜血淋漓。
而银发女子正软塌塌地趴在地上,与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毫无攻击力的她,被人打横扛起重新关了起来。
宫女们进进出出地端着铜盆,进去还是一盆清水,出来便俨然成了血水。
小太子坐在榻上,一旁的宫女为他包扎伤口。层层纱布缠绕,只露了一双眼睛。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小太子第一想法就是封锁消息。
“今夜之事,只说东宫出了刺客……都听见没有!”他嘶吼起来,脸上的肉扯得生疼,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底下的人跪倒一片,谁也不敢先抬头。
伴随着香炉里的最后一丝香燃烧殆尽,皇上的銮驾也到了东宫。
只见流水样的御医进去,寝殿内哀嚎声撕心裂肺。
皇上问其故,底下人只答乃刺客所为。这短短时间内,就让小太子找到了替罪羊。不仅如此,还谎称刺客已绞杀,连尸体都呈了上来。
皇上自然不会说什么。
这一场闹剧,以东宫守卫不力收尾。
……
临近年关,各宫都充斥着喜气。不仅各宫娘娘们纷纷办置年货、裁新衣,就连内侍宫女们也得了不少赏赐。平日里严肃无趣的氛围一扫而空,只剩下迎新年的瑞应之气。
而东宫这边却谢门闭客,小太子已有半月未曾露过面,十分冷清凄凉。
这些时日,他私下里翻遍医书,寻尽神医。只因伤口处的毒素作怪,导致伤口结不了痂。如此反反复复,御医也无有更好的法子。
面庞上的剧痛袭来,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小太子立在窗前,披着一袭单衣,抬头望向天空的明月。他瞧得出神,连衣衫滑落都未曾发觉。
距离那事发生已过半月,前朝大臣早就连上几道奏折。皇上瞧了虽未回应,但只要未一口回绝就是在犹豫。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真到那时,他苦心谋划的一切就岌岌可危了。
要知道身为储君,面容也是十分重要的,毕竟象征着皇家威严。若是他当真毁容,怕是极有可能另选太子。
想到这里,他便不寒而栗。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修复这张脸。
身处暗中的凤肆,将一切尽收眼底。
此事自始至终,小太子都是一个受害者。如此看来,倒是凤肆之前小瞧他了。就冲这短短时间内,能将此事掩盖的滴水不漏。这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不过小太子的脸,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他清了清喉,使了个诀。
一道空灵悠远的声音便贯彻耳畔,真可谓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何人在此,扰本座清修?”拉着冗长的尾音,俨然是年过耄耋的老年之音。
小太子闻声环顾四周,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正欲躺下闭目养神,却听得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本座在问你话,小儿为啥不答?”
小太子这才惊觉,匆忙答道:“在下心有烦忧,不想却扰了您老人家清净,实属无心之举,还望老人家不要怪罪。”
凤肆不禁捂嘴低笑,怕他又生疑虑,这又正经道:“小儿莫不是为皮囊所累?”
“您是如何得知?”
“本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是知晓小儿烦忧。”
“那您可有法子医治?”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他开始相信所谓的神明。
凤肆沉吟片刻,道:“法子倒是有,那小儿该如何报答本座呢?”
小太子喜出望外,道:“只要您能治好孤的脸,孤什么都可以满足您……”
凤肆哈哈一笑,继续道:“如此甚好。本座这有一粒‘焕颜丹’,你且服下。”
言罢,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悬空出现在小太子眼前。他伸手去接,打开之后瞧见一颗浑圆发散着金光的丹药。想都未想,就一口吞了下去。
看来,他当真是怕了。
还未等他装模作样的道谢几句 ,凤肆便开始低声喃语,“七杀,现!”
一道黑气从指尖飞出,钻入小太子体内。身躯愈加轻盈,最后竟消失不见。
凤肆这才现身。
他将小太子送进了‘七杀道’二阶——断肠镜。此乃幻境,但凡进入这里的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人性贪婪,欲望无穷无尽。最终会沉溺于一方美梦中死去,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已。
而凤肆此番用意不仅是为了方便行事,更是为了用小太子的欲念去加强他的‘七杀道’。
毕竟,小小年纪便欲壑难填,可真是千年难见啊。
思量罢,他摇身一变,套上了太子的行头,顺便将头上的绷带也复刻了下来。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模仿其行为举止对于凤肆而言简单极了。不仅如此,凤肆还得到了皇室地下城的大致位置。假以时日,得到‘噬魂珠’便不成问题。
只不过,他向赫连迟发了许多符箓,但却始终不见回复。
凤肆觉得不对劲,向韶若姬发了符箓询问,如今才得到回复。
原来,赫连迟自送他入东宫后,就一直未见踪迹。韶若姬已发动手下全部势力追查,却至今没有进展。
掌心中的符箓顷刻间化为齑粉。
竟敢动他的人,当真是好胆量。
当即,凤肆便修书一封,寄往魔界左摄宫。修蛇已追随他多年,在左摄宫把持魔界大小事宜。他本不愿用此等小事劳烦他费心,可如今他也只有修蛇可信。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赫连迟的消息。
凤肆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起身扭动香炉,床榻下便出现了一条暗道。
里面黑黢黢一片,他掌心凝起离火来照明。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总算来到了一片空地。
四周乃水泥石墙,其表面粗劣不堪。银发女子四肢缠着铁链,呈大字型挂在石墙之上。
那铁链,应当是之前木匣子上的。
听见来人脚步声,女子抬眸望去。喉咙间发出呜咽声,嘴角几不可闻地抽动着。
她好像很痛苦。
凤肆走上前去,用火光照亮她的面庞。两人相视须臾,凤肆扯出了一个自以为好看的笑容。
“你不必害怕,本座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闻言愣了一下,可随即眼睛里迸发出的欣喜、怀疑和恐慌接连上演。她不肯再相信他们。
凤肆早已料到,不紧不慢地道:“本座乃堂堂七杀罹尊凤肆,最守承诺,你是知道的。”
七杀罹尊?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号,也知晓双脉天人族与他的渊源。所以一时不禁困惑不解。
“放心,前人造下的孽,本座自不会追究。”毕竟,当时的他乃众矢之的。就算没有她的前人去献计献策,也会有更折磨人的死法在等着他。
女子眸中的疑惑略解。
凤肆一抬手,解开了她四肢的禁锢。
长期被捆绑的四肢,骤然失去了锁链,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摔落在地,对四肢控制不能。
“双脉天人族虽乃妖族分支,但盛仙、妖两套经脉,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人心凉薄,姑娘比本座更清楚……”凤肆步步紧逼,字字句句扎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既如此,不妨归顺我魔界。本座定倾尽手中势力,助你找到族人。”
“……”她心动了。
凤肆见状,又道:“自然,本座需要你族的绝对忠诚。”对于不忠的东西,他可不会手软。
女子听了凤肆的条件,开始沉思起来。
凤肆也不急,随手扔出了一颗药丸。
“此乃‘焕颜丹’,能暂时隐去你的异容。这些日子,就跟着本座。待你考虑好了,再给本座答复。”
服下丹药后,面容果然变得与凡人无异,但还是难掩绝色容颜。
“多谢……”她扯着嗓子,颤颤巍巍地挤出了两个字。
凤肆闻言回首,浅笑道:“你若真是想感谢本座,不如为本座忠实效力。”
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走吧,先出去。”凤肆无奈道。
可她哪还能站的起来,四肢软趴趴的,无有一点力气。
凤肆见状,摇了摇头,踱步走过去,将她驮了起来。龇着牙,到底是将她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