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溟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冰冷已不见。

“公子极少点熏香助眠的,除非是实在没法入睡,公子才会要求点。但是会有副作用,即使点了熏香,公子的睡意也不会很深,甚至会在夜半醒来,若是不亮着灯,他会做噩梦,也会醒的更快。”

夜镰眉头皱的很紧:“这个情况多久了?”

巫溟摇了摇头,道:“不知。”

“不知——”夜镰吃惊道,又觉得自己声音过高了些,便压着声,继续说,“你怎会不知?!你不是一直跟着公子吗?”

巫溟不想和他争辩,也不想多做解释,淡淡道:“我跟着时就已经有这个毛病了。”

闻言,夜镰也不好再问下去,很大可能是公子中蛊毒时就有的,只是连公子都没有发现罢了。

最后两人各站一边,各怀心事,但都心照不宣的没了睡意。

第二日起床时方弈年看着他俩的大黑眼,问道:“你们昨天偷鸡摸狗了吗?”

夜镰拿着衣服,帮公子穿衣,道:“没有啊。”

方弈年又看了看巫溟:“怎么回事?”

巫溟:“睡不着。”

“......"

无话可说。

这两人肚子里没一句实话。

方弈年穿好衣服后,吃了早饭,又跑回了房间里,期间皇上送了好几车生辰礼物来,他也没出门去收,只是让管家都放进了库房里。

关上门之际,他还主动跟二人说道:“我今天哪里也不会去,你们爱干嘛干嘛,别管我。”

夜镰当然听出了话里的别扭,这是变相在说你们可以滚去补觉了。

不想拂了公子一番好意,夜镰心安理得地滚去躺了,只有巫溟那个傻小子,一直守在门外,什么也不说。

不过,巫溟这么多年练就了一个本事,那就是站着也能睡着,只是睡意比较浅,方弈年一有什么动静他就会清醒过来。

方弈年重新摊开一页宣纸,用镇纸压好后,画起了昨天面目全非的老虎。

还是很烦。

慕容桓对钟磬音那么执着,钟磬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现在见不到人,不好将人救出来。

就算他进宫,钟磬音现在也不是太子妃身份,根本没资格去任何地方。

他觉得他还是得去找慕容桓。

但是没有理由......

方弈年蘸了蘸墨,无从下笔,墨汁滴在了虎头上,晕开了一片。

他放下笔来,又将这纸攥成了一团。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又重新睁开眼。

算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方弈年让管家去传话,说要进宫一趟,见皇上一面。

话传得很快,没过多久方弈年就坐着马车进宫了。

慕容非见着这个侄子,就嘘寒问暖起来,摸着他的头,问道:“阿弈,朕好久没见你了,身体可还好?”

方弈年笑眯眯道:“劳皇上挂心了,阿弈一切安好。”

“朕想着给你好好办回生辰礼,刚好今年你又及冠,需得办得盛大一些,谁知你竟推拒了。”

好啊,说到正事上了,方弈年正是为这事而来。

“朕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朕也不强求,进宫一家人吃个饭便好,朕也好告慰方兄。”

方弈年袖中拳头攥得紧紧的,面上依旧带着笑,道:“皇上说的是。”

慕容非继续道:“朕好歹是一国之君,总不至于连顿饭都请不起吧。”

方弈年退后了一点,不动痕迹地躲开了慕容非的手,躬身请示:“多谢皇上,阿弈却有一事请求皇上准允。”

慕容非抚着红木椅的扶手,食指微微叩了叩。

“你向来不会求朕要什么,说吧,只要朕可以做到,定会满足你。”

方弈年道:“先前是阿弈不懂事,这次生辰礼,还请皇上做主,阿弈也想多跟哥哥弟弟们走动走动。”

“你有这份心便好,只是时间仓促了些,可能一时没办法邀太多人。你与哪些人交好,告诉朕,朕把这些人都请来陪你一起过。”

方弈年谢过皇上,说随后会送名单过来,他把邗都城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全写了个遍。来不来无所谓,做个场子,他只是想看到慕容桓带着钟磬音出席。

初七那天,方弈年早早便起来了,穿戴整齐,到前厅院中上炷香,行毕礼,又朝西北方向拜了拜,这才吃早饭。

何管家吩咐厨房做了面,方弈年吃过后,就坐等着那些宾客到来。

至午间时,已陆陆续续有人携礼而来。

最先来的是护国将军府的张兖。

张兖一听说方弈年要过生辰礼,噌一下就跳起来了,顾不得形象,连忙张罗着要送他一堆礼物。

方弈年每年都不过生辰,就在世子府吃碗面,从不出来和他一起玩。这回好了,等到方弈年点头要大办特办了,他铁定要好好给他兄弟撑撑场面。

于是,这位护国公府大公子带着满满两大车东西往世子府浩浩荡荡行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下聘的。

张兖一到就左看看右摸摸,觉得今天的世子府真是格外惹人爱,虽然这个世子府他已经来了无数次。

就算见到了巫溟那张冷脸,他也还是笑眯眯的,根本不在意。

方弈年看到那两大车东西扶了扶额。

但是今天实在是忙,没有太多空闲搭理这个愣子。方弈年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等宴会开始了再来好好跟他玩。

人都来的差不多时,方弈年终于见到了太子的马车。

先下车的是慕容桓,随后下车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慕容桓细心扶着她下马车,但是那女子好像不领情,直接跳了下来,慕容桓也不见恼意,很自然的将手放了下来。

虽然蒙着脸,但是方弈年知道了那人就是钟磬音,毕竟太子的女人里没有谁会对他这么无礼。

可马车后面又冒出了一个脑袋,是许久未见得慕容昭。

他怎么也来了?

真是奇怪啊,慕容昭现如今应该还深陷在造反风波了,怎么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他的生辰礼上,难道另有隐情?

不给方弈年太多思考,慕容桓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慕容桓还是一副轻蔑孤傲的模样。

“一岁一礼,生辰吉乐,世子,孤没有来迟吧?”

方弈年客套道:“哪里哪里,殿下来是我的荣幸。”

慕容桓随后对着方弈年介绍他身后的女子,炫耀似的。

“这是孤新纳的良娣,世子看看,可眼熟?”

“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眼熟您的良娣呢,殿下这边请,宴席马上就开始了。”方弈年再次觉得慕容桓脑子有病,不欲做过多纠缠,他引着人到了内厅。

慕容昭跟在后面,依旧没给方弈年好脸色,还是那副臭美到天上的模样,仿佛方弈年欠了他一座金山似的。

方弈年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随手一安排,把他丢去了小孩那桌。

慕容昭看着旁边全是比他小的孩童,争抢着吃食,脸更臭了。

方弈年没学过什么敬酒捧场的客套话,随便说了两句便让他们吃好喝好。他流连在宾客间回酒感谢,一圈下来,肚子胀的很,赶紧跑了趟茅房。

夜镰早就将酒换成了水,他喝这么多,不尿急才怪。

等再次往席上去时,慕容昭伸手拦住了他。

小小个头,小小胳膊,小小脑袋,不臭着张脸,还真像个瓷娃娃。

方弈年抱着手问:“七皇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慕容昭狠狠剜了他一眼,道:“我表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