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倒算得上是平静。

阿萱垂眸看着地面,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时间,好似连空气都静默了。

良久,粱煜才无奈叹息了一声,“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是。”阿萱应了声,拱手行礼便要大步离去。

身后,却又传来了粱煜的轻唤,“阿萱。”

阿萱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王爷还有何吩咐?”

阴沉的双眸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那些在内心斗争良久,想要告诉她的话也莫名哽在喉头。

上不去,下不来。

她的态度,太过疏离了。

她似乎是在用她的一言一行告诉她,他们回不去了。

可,分明她不顾生死也来要寻他。

那抹无助,悲戚,却又坚毅的身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知道,她爱他。

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他。

终于,那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先一步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粱煜走后,阿萱的视线才缓缓抬起,看向他那挺直的背脊。

一双眸子,淡漠而沉静。

是夜。

新月如钩。

阿萱坐在屋顶,手中是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尚未十五,小萱萱怎就赏起月来了?”

公孙羽一跃跳上屋顶,动作甚是轻盈。

却是惹得阿萱眉头一拧,“不是嘱咐过你不许用内力?”

当她的话是耳边风?

公孙羽又委屈了,“可我不上屋顶来,又如何跟小萱萱道别呢?”

“你要走了?”阿萱挑眉看他。

就见公孙羽点头,“趁夜而行,总归会隐蔽些。”

阿萱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至少,趁夜离开凌城,守城的将士未必会发现。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公孙羽缓缓开口,竟是难得的正经。

阿萱打量了他一眼,“什么?”

却见,公孙羽竟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玉簪。

饶是今夜月色不大明朗,可阿萱还是能看得出来,这簪子温润,是块好玉。

“这太贵重了。”她想都没想便拒绝。

可公孙羽却很坚决,“便当是小萱萱替我解毒的诊金。”

“那也不必……”阿萱话还未说出口,公孙羽已是抬手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贵重,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日,若小萱萱有何所求,只管凭这簪子来寻我,我定义不容辞。”

见公孙羽如此坚决,阿萱便也不好推脱。

于是拿起酒坛子对着公孙羽示意,“那就多谢公孙将军了。”说罢,便是饮下一口。

公孙羽见状,想要接过酒坛,也喝上一口。

却还是被阿萱拒绝了,“不行,你毒未解,饮不得酒。”

闻言,公孙羽不由得又露出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

阿萱忍不住就这么打量着她。

月色之下,那张俊俏的脸似乎有些微微泛红。

以至于,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越发深入人心。

她不由得问道,“怎么,装可怜这技能,莫不是禹王亲传?”

不但传了紫瑜郡主,也传了公孙羽?

闻言,公孙羽忍不住一笑,“义父可学不来这模样。”

阿萱跟着一笑,“我也觉得,倘若禹王在世,见你时不时的便是这幅神情,必定把你的脸皮都薅下来。”

“嘶……”公孙羽倒抽了一口凉气,“听着就疼,小萱萱真是狠。”

阿萱仍是笑,不解问道,“那你这模样,是跟谁学的?”

闻言,公孙羽脸上便不由得露出几分温煦的轻柔,“自然是紫瑜。她生性胆小,当年义母被人残害,我与义父寻到紫瑜的时候,她那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脸上脏兮兮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有多惹人心疼。”

听着公孙羽这样形容紫瑜郡主,阿萱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许是察觉到了阿萱的神情,公孙羽嘴角含笑,“她如今是被皇上宠坏了,幼时,还是很贴心的。”

阿萱依旧没说话。

只冷笑了一声,拎起酒坛喝了两口。

知晓阿萱与紫瑜郡主不对付,公孙羽倒也没再说什么。

而阿萱也是仰头望月,时不时饮上一口。

待酒坛空了,身旁也早已没了公孙羽的身影。

倒也并不惊讶,而是跃下屋顶,回屋睡大觉去。

睡前,她将玉簪取下,置于桌上。

看着那玉簪,阿萱脑海中想到的却是粱煜亲手刻下的那根。

只是,那根早就被她扔进火里,化为灰烬了。

十日后。

紫瑜郡主的脚伤已是大好。

恰逢八月十五,正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凌城的街上会有花灯,紫瑜郡主自然是兴致盎然。

“好不好嘛煜哥哥,你就陪我去嘛……”紫瑜郡主拉着粱煜的手臂撒娇,一心想去逛逛花灯会。

粱煜略有无奈,“你脚伤刚愈……”

“没事的,凌城重建才一个多月,这花灯会必然也不会太过好看,我只是想要才出去逛逛,这几日,我都要憋死了!”

紫瑜郡主嘟着嘴,撒娇的语气令人无法拒绝。

就在这时,阿萱前来禀报军务。

可刚一进门,紫瑜郡主的视线便落在了她头顶的那根玉簪上。

当即面色一僵,她指着阿萱的发髻,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这,这玉簪是?”

紫瑜郡主的样子不但让阿萱疑惑,也让粱煜起了疑。

他不是没发现她头上多了根簪子,事实上,她戴上簪子的第一日他就发现了。

只是,那簪子成色并不好,他以为是她在城中巡视时买下的。

但看紫瑜郡主的反应,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沉声问她,“这玉簪有何不妥?”

紫瑜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这玉簪跟我义兄的那根好像。不过,应该只是像而已。”

说罢,眼神瞥了阿萱一眼,染着轻蔑,让人很不舒服。

于是,阿萱对着紫瑜郡主一笑,“不是像,这就是公孙羽临走那晚送的。”

“什么?!”紫瑜郡主一惊,随即又发觉到自己是失了态,便又扯着嘴角笑道,“不,不可能。那玉簪是我义兄生母的遗物,此生只会给他的妻子!”

闻言,阿萱脸上的笑意一僵,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重了几分。

这……

公孙羽怎会将这簪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