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八岁了吧?”

“八虚岁啦。要等过完生日才是八周岁。”

“那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呢?”

“二月二十九。”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骗你的啦,因为现在都三月下旬了哦。”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下个月啦,四月份。”

像这种跟薇薇安之间的普通对话,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薇薇安被缢死在天花板顶的吊灯上,原本系在身下的安全绳已经消失不见。

我所谓的安全绳,反而成为了杀害薇薇安的工具。

薇薇安的十指努力尝试嵌入绳索和脖颈的空隙内,脚尖既不向前也不向下,呈现出一种奋力踮起的姿态。

暗紫色的面庞,近乎要从眼眶中突出的双眼。这副面孔我已经见过一次了。这般场景我已经见过一次了。

一模一样的姐妹两人,就连死法也是一模一样。

如果静下心来我或许还能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

但是,冷静下来,吗。

开什么玩笑啊!

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开什么玩笑啊!

在没有钥匙的房间内,开什么玩笑啊!

“是你!”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我不假思索地将矛头指向了阿尔罕。他被我扑倒在地,我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甚至还举起了握成拳的右手。

我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愤怒吗,憎恨吗,悲伤吗,在流泪吗?大概也是狰狞的面庞吧,可怖又可悲。

失败者的面孔。

狠狠地捶了下去。捶在了地板上。

痛。指关节大概磨破了吧。直接变得血肉模糊了也说不定。

“对不起。”

我已经站了起来,冲阿尔罕伸出了手。

“......兰斯哥,节哀。”

他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

“兰斯!”

我转过头,看见李从楼梯冲了上来。

舂紧随其后,再然后是院金、露易丝、露娜、凯茜......

都是熟悉的面孔。无所谓的面孔,净是些无关紧要的面孔。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们啊。如果可以的话,都去死好了。

请你们去死好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然后是我,也让我去死好了。

去死。

“办公室的门开了?”

我走到办公室门前,关上。

“那个——”

不解的话语,伴随着质疑的目光,我在所有人面前跪了下来。

我低下了头。

“求你们了......”

薇薇安已经够可怜了,目睹了妹妹的死状,如今自已的死状也要暴露在别人眼前。

所以说——

“不要进去......”

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手上多出了一个睡袋。

沉重到我只能在地上拖行。但我还是选择抱在怀中,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胸前。

我将睡袋的拉链拉到顶,就像刚才合上她的眼睛一样。

尸体被带到了哪里,就连自已也不记得了。回过神来就已经发现自已来到了屋顶。

踏上了屋顶边缘的矮墙。

“原来如此,视野这么好啊。”

我朝下俯视,位于十余米高的房顶,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十余米高的房顶,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想来一定是会死吧。不管以什么姿势,都会死的吧。头朝下也好,脚朝下也罢,身体躺着也没差,反正结局都是变成一滩肉酱。

没有风,像是在证明不可能因为事故而坠楼一般。

“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我自言自语着,抬起脚,然后,倒下。

下坠,失重,伴随着错愕的表情,我被拽住了后衣领,摔在了地上。

仰面躺在屋顶上,我呆呆地盯着天空,一言不发。

“哟,这不是兰斯吗,这么巧。”

是舂的声音。心里想着,依然沉默不语。

“死掉了吗?喂!”

舂抬起脚踩在我的胸口上,毫不留情地践踏着。

“呜哇......”

“嗯?竟然还活着啊。”

力量集中在了舂的脚跟上,变本加厉地,似乎要将我摧毁。

“黑色的啊。”

“精神真不错嘛。”

舂把脚收了回去,不,大概只是为了方便发力,她一脚踢在我的脸上。

“让你看个够好了。”

她两腿分开,跨立在我面前。

“......”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

“还想死的话就尽管继续好了。”

舂离开了。

只剩我独自一人。

又躺了一段时间。

“下手真狠啊,舂。”

不对,应该是下脚吧。

我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胸骨的剑突都被踩裂了。

但也不好说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自杀吗。我才不会那么想。至少不会是现在。”

“疼疼疼......”

“先回三楼吧,嘶......”

踉跄着,我回到了三楼的办公室,跟李待在一起。

“别问我话,也别让我说话。”

没有交流的心情,我直接拒绝了李。

径直走到窗边,轻轻一推,我打开了窗户。探出头,这里离地大概十米远。

以免被人误会我必须说明一下,我这次当然也不是为了自杀,毕竟又不是自杀志愿。

我扭过身仰头看向上方,这里离地面很远,但离屋顶却很近,只有不到两米。

“有什么发现吗,兰斯?”

李朝我走了过来。

“唉。你自已看吧。”我叹了口气,让开了窗边的位置。

“往上看。”

“怎么了?”

“这个房间离楼顶很近,如果用钩锁之类的东西,应该能从窗口进来。”

“钩锁?”李愣了一下,“妮娜姐那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方法?”

我懒得多做解释,只点点头。

“凶手从窗户进入房间,然后藏了起来,最终杀死了薇薇安。”

“真的吗?”

我点点头。

“那我去收集不在场证明吧。”

李旋即离开了。该说他是勤奋呢,还是愚笨呢?竟然信了我随口编造的谎言。

并非真相,只是谎言,是误导。

确认没有人了之后,我打开档案柜,扒拉着找寻了一番,果然没有发现久久奈美来这一个名字。

接着我找到了自已的档案。

我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自已小时候的照片,下面跟着各种信息。

姓名:塞缪兰斯·德恩·希斯缇娅。

性别:男。

年龄:7岁。

父亲:未知。

母亲:已故。

然后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与条约。

我合上档案,放回了原位。

全都是谎言。除了性别外没有一句完全的真话。

然后我找到了薇薇安和莉莉娅的档案。上面没有写她俩的姓,仅仅只有名字。

似乎跟我的情况差不多。

将姐妹两人的档案放回,然后我又逐一看了其他人的,全都没有有用的信息。

最后,我在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妮娜的档案。

随意浏览了一眼,我的目光在“父亲”这一栏停了下来。

上面写的名字,似乎有些眼熟。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想起来那是谁的名字。直到我开始写这本日记时,我才突然意识到——那是夜蔷薇的院长的名字。